顾雪甄身旁后的沈雁怒道:“谁不知我们大姑娘是老爷亲自任命的家主,谁会有非议?怕是只有顾掌柜非议吧?”
王焕向沈雁赞许地点头,“时娘子所言,也是我所想。”
他说罢,对顾雪甄正色道:“东家,顾掌柜必定会在此次红宴向您发难,您得想好应对之策。”
顾雪甄从旁边方几的高脚瓷碟上,拿了一个黄橙橙的橘子给王焕,“王掌柜,这橘子很甜,你吃一个。”
王焕接过橘子,有些着急,“东家,我所说之事,望您郑重考虑啊!”
顾雪甄又拿过一个橘子剥着,轻笑着问道:“王掌柜觉得顾掌柜的提议如何?”
“自然是不好!他明摆着就是看寒哥儿年少,才把寒哥儿推出来,目的就是为了日后好掌控寒哥儿。”王焕激动得声量都拔高了。
“我说的是,让各掌柜派人到其他店铺学他人之长处。”顾雪甄缓声道。
“自然也是不好,这样会引发彼此的猜忌,弄不好还会生乱!”王焕眉头皱起。
顾雪甄剥了橘子皮,又仔细地把橘络撕下,“我听说顾祥想让江东府的两个儿子,去湖州和彬州学着如何打理生意。”
她咬重江东府的两个儿子这一句,同时抬眼直直望着王焕。
王焕被她盯着,不由一怔,迟疑了一会,小心地问道:“东家是不是知道顾祥在京城的事了?”
顾雪甄收回目光,把橘络撕干净,掰了一瓣放进嘴里,吃完才道:“王掌柜觉得,顾祥为何让江东府的两个儿子去其他店铺,而不是去京城?”
“三个儿子,三家店铺,顾祥这个做父亲的,也算是为儿子们的将来都思量好了。”
她显然都知道了。
王焕不安,“东家,我不是有意瞒着您,只是……”
她到底是姑娘家,他跑来告诉她顾祥有外室不太妥当。
顾雪甄又吃了一瓣橘子,“我明白,这是他的私事,与我无关。我想知道的是,其他掌柜如何看此事?尤其是湖州的顾顺,彬州的顾昌。”
她缓缓抬起眼眸,再一次直视着王焕。
王焕又是一怔。
但很快的,他眼睛一亮,“东家的意思……”
顾雪甄一笑,“王掌柜明白了,不知道其他掌柜明不明白?”
王焕哈哈笑起来,“东家放心,我会让其他掌柜明白的。”
顾雪甄向他微微躬身,“有劳王掌柜,新正过后,我请王掌柜吃茶。”
沈雁送王焕出去,廉重夜拿了两本书从书房出来。
他看到高脚瓷碟下的橘络,对顾雪甄道:“表姐,橘络有行气通络,化痰之功效,你可以吃一些。”
“好,下次我吃一些。”顾雪甄随口应道。
沈雁送完王焕,回来时廉重夜已离开,顾雪甄在书案前看账簿。
她给顾雪甄换了杯热茶,“大姑娘,明日就是岁除了,按规矩,顾祥他们会到祠堂给老爷上香,顾祥会不会明日就向您发难?”
“他已迫不及待了,自然是会。我猜他会搬出我父亲来说事。”顾雪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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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除在孩童偷放的炮竹声中,热热闹闹地到来。
顾雪甄早起在窗下对镜理妆,澄亮的日光从窗格子中照进来,映着贴在窗上的大红葫芦福寿剪纸。
她望着窗扇,“谁家的孩子,一大早就放炮竹了。”
“说不定待会就被揍了。”文心笑道。
她拿过一个锦匣,打开给顾雪甄选头饰。
宝言在后面的衣桁前,手里捧着一个小香炉,给顾雪甄要穿的衣裳熏香。
她笑道:“今日大人们都忙,顾不上揍孩子。”
顾雪甄挑了一对瑞凤衔珠金翅玉步摇,文心将其插在她的发髻两侧,瑞风衔的三缕金线串羊脂白玉珠穗,垂到她耳畔,与耳垂戴的白玉珠花金蕊耳坠交相辉映,华贵耀目。
顾雪甄从妆奁中拿出绛色唇脂,抹在唇上,浓艳的红和轻扬的柳眉,抬眸凝目间,让她透出素日不常见的凌厉之气。
她刚装扮完毕,小丫鬟就进来回禀:“姑娘,廉公子送药来了。”
顾雪甄看着镜中的红唇,苦笑道:“我忘了还要喝药,待会又得补上唇脂了。”
她到了外头正屋,廉重夜正从食盒取药壶出来,抬头见到盛装的顾雪甄,目光一凝。
顾雪甄从他面前走过,像是抱怨,又像是自嘲,“岁除似我这般,一早就得喝药的,怕是没几个。”
她衣裳熏过香,丝丝缕缕地飘向廉重夜,他深深嗅着,眼眸追随着她,“表姐再喝一日汤药,过后只吃蜜丸即可。”
“真的?”顾雪甄倏地转过身面向他,惊喜地问道。
她因激动,双眸晶亮,唇边带着笑。
廉重夜的目光在她潋滟的唇上停了一会,才挪开望着别处,“是。”
“太好了!”顾雪甄粲然一笑。
廉重夜端药碗给她,再回身拿起自己的药碗。
日光从门口照进来,亮堂的,他从碗中的药汤清楚地看见自己倒映的笑颜。
远处不知谁家的孩童又点了炮竹,砰的一声巨响。
竹爆惊春一岁除,是个值得欢喜的好日子。
顾雪甄喝完汤药,廉重夜接过碗,目光微滞。
碗的边缘印着一瓣嫣红。
是顾雪甄的唇脂留在了碗上。
他神色如常,将碗放进食盒,带回深柳居。
石青一早就被管事叫去挂红灯笼了,深柳居只剩他一人,很安静。
他回到正屋,打开食盒,把顾雪甄用的那只碗拿出,垂眸凝望着残留的唇脂。
往日顾雪甄偶尔也会留下唇脂,但颜色极淡,也只有一点点。
不似今日,如花瓣一般,在他眼中灼灼绽放。
良久,他伸出拇指,缓缓地伸向那瓣嫣红,将要触及时,又堪堪停下。
他想起顾雪甄潋滟的唇,还有她身上沁人的幽香。
一阵燥热涌上来,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心口也突然跳得厉害。
“廉公子。”门外突然响起石青的声音。
廉重夜醒转过来,飞速地把碗放回食盒,盖上盖子。
等到石青进屋时,他已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喝茶,“何事?”
石青道:“京城的顾掌柜想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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