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甄瞳孔猛缩，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个官兵见已来不及收回剑势，吓傻了，身旁另一个官兵刚好被书生踹了一脚，直倒在那官兵身上，两人一齐往后倒。
那把剑斜斜划过贺云知的肩头，他身上的官袍被划破，剑刺入皮肉中，血一下就涌了出来。
贺云知吃痛，惨白着脸躬下身子，殷红的雪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那个被他推开的书生看见这一幕，愣怔一下，又赶紧过来扶住他，同时大喊：“别打了，贺大人受伤了。”
顾雪甄看到贺云知被剑刺中的那一刻，两眼一黑，腿一软，身子往地上滑。
坐在旁边的廉重夜身子一探，长臂一伸，把她往后一拉，靠在他怀中。
九霄别过脸，假装看不见。
沈雁急忙过来，只是她还没走近，顾雪甄已站定，想推开廉重夜，嘴里语无伦次地说道：“让开，我要过去，我要去看看他。”
廉重夜箍着她的腰，低头直直地盯着她，“你以什么身份去看他？”
顾雪甄身子一僵，愣愣地望着廉重夜幽深的黑眸。
是啊，她以什么身份去看他？
沈雁扶着她的手臂，把呆愣的她半拉半扶地从廉重夜怀中带出来，“大姑娘，您别担心，我看得很清楚，贺大人是伤到肩膀，但不严重，而且长史大人他们已经把他送回府衙了。”
顾雪甄直愣愣地转过头，府衙大门前的骚乱已然平息，长史和几个小吏围着贺云知往大门里走去，她只看到人群中一角绯色官袍。
石阶下的书生被官兵和衙差包围着，但没有一个人叫嚷闹事，他们齐齐望着走进去的贺云知。
茶馆里的客人，有大半挤在店门口和前面的窗扇张望，彼此议论着：“这些书生闯大祸了，伤了朝廷命官，那可是重罪。”
“也不知贺大人会如何处置这些书生。”
“往日我只听说官府和百姓争执，受伤的都是百姓，今天官府的大人受伤，还是头一次。”
“贺大人时运不济啊！”
顾雪甄一直盯着府衙大门，有个衙差飞奔而出，不多时就带着一个郎中匆匆回到府衙。
又过了许久，长史出来，站在石阶上，令围住书生的官兵和衙差退下，让书生各自回家。
书生们面面相觑，不敢置信，有人去问长史，“大人，真放我们回家？”
长史回道：“是，贺大人让你们回去。”
茶馆这边的人错愕道：“贺大人居然就如此放过他们了？”
“这位贺大人，倒是不一般啊！”
书生渐渐散去，贺云知护住的那个书生，默然望着府衙大门良久，才最后一个离开。
“表姐。”廉重夜唤着顾雪甄，连唤了三四次，顾雪甄才转回头。
“我们也该回去了。”廉重夜温言道，他竭力克制住心头不时窜上来的郁气。
沈雁也道：“是啊，大姑娘，我们回去吧，贺大人不会有事的。”
顾雪甄点头，出来上了马车，九霄站在马车边，向廉重夜笑嘻嘻地作揖：“廉公子，您若是心烦想喝酒，只管来凌霄楼找我，我一定陪您喝个痛快。”
廉重夜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上了马车，坐在顾雪甄对面。
马车往顾家大宅驶去，顾雪甄沉默地端坐着，眼眸低垂。
廉重夜静默了半晌，突然问道：“表姐当初为何要与贺大人解除婚约？”
顾雪甄黑睫抖了一下，迅速抬起，“你如何知道……”
话未问完，她自己便想到了。
他在宋家待了多年，知道这桩事也不足为奇。
她又垂下眼眸，“这是我的事，廉公子不必知道。”
廉重夜看着她眼帘的两簇黑睫不停地眨动，平静地说道：“长姐不想说便不说罢。我只是想劝长姐几句，过去的人和事，就不要惦记了，否则只会徒增烦忧，往前看，或许你会遇到更好的人和事。”
顾雪甄没有回复廉重夜的话，依旧沉默着。
这世上，或许有比他更好的人和事，但和她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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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雪甄回到大宅后，换了身上的素服银簪，又去了不为斋，在书案前坐下，手里拿着几份请帖，却没有打开来看。
沈雁随顾雪甄到了不为斋，有人来找，她又出去，不一会回来后告诉顾雪甄，“大姑娘，那个碧色衣裳的姑娘今早离开江东府了，寨子里的兄弟说她往润州府去了。”
顾雪甄敛回心思。
沈雁说的是昨晚跟在贺云知身后的姑娘，她怎离开了？难道是去帮贺云知办差事？
沈雁又道：“溺亡的那个小吏，听说官府在查昨晚和他一起喝酒的人，有两个是外地来的，现在找不到人了。”
顾雪甄偏过头看她。
外地来的，一起喝酒，小吏溺亡后，找不到人了。
顾雪甄不得不怀疑，这是有人设计暗害小吏。
沈雁显然也是想到这一点，“那小吏是随贺大人从京城来的，是朝廷的人，谁这么大胆，敢向朝廷的人下手。”
电光火石间，顾雪甄脑中闪过一个名字。
几乎同时，沈雁望着她吐出一个字：“冥……”
顾雪甄捏紧了手中的请帖。
那小吏是贺云知的侍从，冥王的目标，会不会是贺云知？
“长姐！”
顾雪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然后人影一闪，她就跳了进来，后面跟着顾雪昭。
“我听吴娘子说徐家和沈家都给你送来帖子，请你去赏花，你想赴哪家的花宴？”顾雪窈趴在书案边，眨巴眼睛巴巴地望着她。
顾雪甄扑哧一笑，“你想我去赴哪家的花宴？”
“哪家我都不想让长姐去，我们自己去好不好。”
顾雪窈兴奋地走到顾雪甄身边，抱着她的肩膀，“我听说静观寺的桃花要开了，我们一起去赏桃花好不好？”
沈雁笑道：“这静观寺的花真多，春日有桃花，夏日有荷花，秋日有菊花，冬日有梅花，一茬接一茬地，就没断过，怪不得有个诨号叫花寺。”
“长姐，我们去静观寺好不好嘛？”顾雪窈摇着顾雪甄撒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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