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很严重的病,胃癌,刚切了半个胃,急需钱调养,要不是她,我也不至于刚高考完,就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抓虫子。”
既说开了自己的身世,这位小黄毛又告诉齐缘,他姓贯名昶家是北京顺义人,别看生在皇城根儿底下,可从小就不富裕,全家靠着做盒饭织袜子谋生。那时候他妈为了家起早贪黑,这才得了胃病,治疗拖延,就又转了胃癌。为了治癌,贯昶家里把祖宅卖掉,做了手术,又因为倾家荡产,实在没辙,贯昶这才拜了虫把式,在高考后的假期里,跟着他们进山,想靠着倒腾些玩意儿来辗转家用啊。
齐缘听完贯昶的话,有了动容,因为他又何尝不是一个被家庭所累的人呢?联想起自己只剩六天性命迫切需要别人帮助的父亲,他又何尝不能体会到贯昶肩膀上的担子之重。凡此种种动容中齐缘于是改变的想法,下了帮人的心。
“嗯,但我得去问我大伯,管事的同意才行。”
“嗳,好好好。”贯昶听了齐缘的话,立刻变得喜笑颜开,并赶紧将自己的铺盖卷儿扔在了齐缘屋的炕上,生怕不要太一样。
在贯昶的期待与笑容中,齐缘走出门去找他大伯商量这小子的留宿问题,同时心中忍不住回想着那小子拿出的那只火焰驹,齐缘惊愕于那生灵的漂亮与价格,又忍不住去想那种被虫把式传说的神乎其神,比这火焰驹还要稀罕千百倍的白玉驹蝈蝈又该是个什么样子,答应了贯昶,齐缘便起身去找了大伯周瑜。
保德宫有三十三间瓦房,里外里不少的院子,除去一些用作客房和库房之外,还剩下很多,也得益于这份祖宗的馈赠。
居住在宝德宫里的每一个庖刀鬼都有自己的独居,齐缘的大伯周瑜便居住在距离他大爷爷最近的一处后院房间里。
夜里十点多,齐缘原本打算去卧房里寻找他的大伯,可不曾想,刚走到后院天井处,便撞见了大伯和他的二伯,而且让齐缘意外的是,大伯和二伯此时此刻正脸红脖子粗的争吵着,表情都很激动。因为距离问题齐缘听不清他大伯在说什么,不过练过猴拳的二伯刘疤头,胯大,中气足,说话,他却是能够听得清楚的。
“老爷子糊涂,你也糊涂了吧。千味集可是咱们的命,要不然穷乡僻壤的,你以为我乐意在这儿狗王店耗着。”
“”他姓齐,而且王大夫刚才说老爷子的心…………”
“这算什么事儿啊老大,你这是一种愚忠,愚昧,愚不可及,你跟师傅前乱搞绝没好下场。”
“他姓齐。”周瑜又提醒了刘疤头一句之后,需而低沉的说了些什么,最后他提高了几度的声音,向他再次强调,“师傅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是庖刀鬼的规矩。”
“狗屁规矩,我不服。”老二在听到老大固执的回答后,甩膀子走人了。
师弟走后,周瑜也唉声叹气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待两个人都消失在齐缘的视线之外,他略微犹豫,最后还是迈开腿走进了大伯的住处。
一阵敲门后,齐缘与大伯打了照面,他绝口不提刚才所看见的那些有可能和他有关的一切,只是向大伯说明白了那个顺义的贯昶想要避祸的事情,并请示大伯是否可以把他留下。
“进门是客,救人积德,留下吧,就是小心提防着点儿,咱们开店儿的多个心眼儿总没错。”
“好。”齐缘得到肯定后,退出了房间,转身去找了和自己最要好的三伯刘大河,见到刘大河与他也通报过有关于贯昶的事情,齐缘又问他道,“伯,保德宫里有件事我不太明白,您能不能告诉我。”
“什么事啊?”
“我昨日听二伯讲过一个叫做千味集的东西,后来又听大伯念叨过几回,那是什么?二伯好像很想得到它。”
“千味集,你是不是听什么闲话了?”
“没,我就是好奇。”
“哎,好吧,哎,千味集是一部菜谱,里面写着好多古时候宫廷里的菜品和食材,还有些神神鬼鬼的筵席制作,半真半假,人言鬼话不可分辨,一些固执而已,但上年头吃点儿钱。所以啊老二想得了卖掉还债。”
“卖?大爷爷肯定不乐意吧。”
“哼,当然不愿意了。保德宫最大的财富就是作宴的本事,千味集便是这些本事的源头,所以你爷呀想把它交给肯学习能上进的人。”
“哦,那这个人我觉得您最合适不过了。”齐缘略微品出三伯和大伯的意思,知道这东西在之前和自己也没关系。故而明确表态,他绝不打那些老宝贝的主意。三伯听了齐缘的话,表情一阵意外。
“缘儿,你姓齐的,其实你…………”
“伯,我先去睡了。”齐缘不想给三伯推说的机会,因此便打断了他的话,识趣的退出了他的房间,待齐缘回到自己屋子里时,正看见那个顺义的贯昶盘坐在炕上。拿粥糕喂食他那只视若珍宝的火焰驹,看见齐缘进屋后,贯昶急忙将火焰驹收入了葫芦。随后忐忑的问道,“怎么说啊,留我了吗?”
“嗯,可以。”
“真得,太好了。”
“这三天你给我老实点,不许惹事儿,不许打人或者挨打。”
“嗨,您放心,我都听您的。”贯昶听话后,脸上立刻笑出了花,便急忙给齐缘沏茶倒水,已做讨好,齐缘不喜欢当大爷,也不喜欢别人,像三孙子般冲自己献媚。因而他阻止了贯昶的嗜好,只是指着他的虫葫芦好奇的问,“你入行多久了?”
“三月,这葫芦也挺有讲究,更要喜欢你一块儿拿走。”
“我可玩不起这些封建糟粕。”齐缘畏惧的摇了摇头,但确实感觉那巴掌大的虫葫芦真的挺不呷咕。在把玩了一阵火焰驹后,齐缘把东西还给了对方,紧跟着随口问道,“我反复听你和别的虫把式说过,有种哥哥叫白玉驹,比这火焰驹还稀罕值钱,为什么啊?”
提起白玉驹,贯昶的双眼开始放光,整个人更兴奋的直打摆子,齐缘问题都还没说利索前,他就迫不及待的告诉齐缘。
“嗯,这白玉驹啊是异形蝈蝈,通俗点讲就是得了白化病的蝈蝈。那东西颜色和羊脂玉一样漂亮极了,且这东西不知道为啥,只在狗王店这里出。一年还只出雌雄一对儿,只少不多。沙家和梁家憋着大劲儿,其实都是冲祂来的。”
“得了遗传病的蝈蝈而已。看把你们城里人稀罕的。”
“稀罕东西自然没那么简单。白玉驹除了长得漂亮,还有三绝之境,指这三招本事便能凌驾于平常的蝈蝈之上,堪称王冠。”
“那三招。”
“第一,这白玉驹是阳虫之王,有香腺,祂在的地方百步之内,鸣虫噤声,也就是旁的鸣虫一只都不敢叫,全被祂的王霸之气震慑了。”
“哎,太扯淡了,第二呢?”
“这第二呢,就是这玩意叫声独特高雅,而且母的也会叫,母的也会鸣叫的蝈蝈那天底下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吧。”
“嗯,这个还算新鲜。那第三个是什么?”
“第三个最绝,这种蝈蝈比别的蝈蝈身上要多出一个器官。”说起这最为神奇的地方,贯昶指了指自己的眉心,才神秘兮兮的告诉齐缘。“嗯,他比一般的蝈蝈多出了一颗天眼。”
“天眼?”齐缘听着贯昶的话,这才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天眼俗称三只眼,在正常的动物中是长不出来的。齐缘的认知中,长出三只眼的玩意儿,都是二郎神、马王爷。闻太师这类成仙人物自带着神秘和威严,齐缘长这么大,见过的蝈蝈也不少,但绝没见过长三只眼的蝈蝈。
也因此他忙又问,这蝈蝈身上长着第三只眼长在什么地方,又是什么样子?面对着齐缘的期待,贯昶却让他失望。
他告诉齐缘,这些话只是他梁家的师傅,教导时告诉的,并没亲眼见过。不过他们若有耐心和机缘,还是能看见的,毕竟现在正是补虫季。
“合着你在这忽悠我啊。”
“确实有白玉驹,我师父跟着梁家人进山采了十年的虫,其中有五年是沙家抓的白玉局,两年是梁家那女子得了头魁,剩下三年两拨人谁也没得手。等三天,当梁红花和沙卫兵下山送祖师爷休宴的时候,你或许就能看见那长三支眼的神虫了。”
虽然齐缘不是虫把式,但是听过贯昶的话后,他心中还是起了剧烈的期待感。因为他明白,白玉驹的现身,既是这场大宴的结束,也是他父亲病情转折的开始。毕竟他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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