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两促膝长谈,很多说不完的话。

    这么多年彼此的生活情况,她为何下乡插队是父亲最在意的话题,他受了很多苦,不希望女儿也一样经受苦难。

    以及怎么和康明煦走到一起的,想到哪里问哪里。

    两个小时过的很快,因为她的到来,庄泰宁没有休息,下午还要去上工,赵雪滢很担忧。

    做爸爸的反过来安慰她,“就算你不来,我经常咳嗽也是睡不着的,今天高兴,有劲!”

    她看着对方身上单薄的衣服,脚上快露出脚趾的鞋子,“爸您等等,我马上回来。”

    她赶紧跑回去拿了自己的小背包,也顾不上和老人家解释。

    她以小背包为掩饰,拿出来一双军用手套,鞋子实在没办法,他只有这一双,连换的都没有。

    康明煦要给他的衣服,庄泰宁没要,他习惯了,冷是冷了点,有女儿的手套和围巾已经暖到心里了。

    在这里苦了很多年,难友之中偶尔会有亲人来探望,那是他们集体最羡慕的时刻,当然来探望的人很少。

    康老爷子是最让他们羡慕的一个,因为有邵衡这个孩子时常开探望。

    他老人家劳苦功高,心胸豁达,对他们的心病时常能开解一二。

    这样的人物都憋屈在这里,他们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如今他不再羡慕了,他的滢滢来了,以后他也是有家的人了。

    或许是赵雪滢的到来让这位父亲精神上有了支柱,可他病弱的身体绝对不能因此而忽视。

    那一阵阵控制不住的咳嗽简直像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刀,时刻催促着她抓紧抓紧,不能大意不能放松。

    所以看他略微佝偻着向外走的时候赵雪滢到底没忍住,拉着父亲的手,借助小背包掩饰从空间拿出暖宝宝,在包里撕掉包装才拿出来。

    前胸后背,肚子,膝盖,脚底都贴上,为了不让鞋沾上雪,她把自己的鞋垫垫进爸爸的鞋里,再用她毛茸茸的袜子裹住整个足部,一直穿到小腿肚下面。

    她为了保暖,袜子一般都是足球袜的长度。

    “你可不能嫌弃我,这次来准备的不充分,下次绝对把您打扮成帅老头。”

    庄泰宁就这么看着女儿折腾,身上渐渐有了暖意,眼角些微湿润,他笑着说,“你爸爸可是有名的美男子。”

    她给他套上鞋,“那是,不然也不能有这么好看的女儿。”

    两人相视一笑,赵雪滢送他出门,看着他的背影悄悄喊,“爸,我等您回来。”

    庄泰宁转身挥了挥手,身后有家,他将一往无前。

    趁着大家上工的时间,赵雪滢和康明煦一人一间屋子开始打扫卫生。

    不知道康明煦怎么捯饬老人家那边,反正赵雪滢把她爸爸整间屋子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该洗漱的洗漱,该修理的修理,缺什么都记下来。

    最要紧缺一个像样的炉子,她在后世农村用过烧蜂窝煤的那种,现在城里的胡同也常见到。

    然后就是蜂窝煤了,她已经开始思考能从哪里弄些煤炭,蜂窝煤她自己就会做,这个要和康明煦商量,她希望农场的大家都能用上。

    其次就是床了,现在这套既薄又硬的褥子被子都得换,还有防潮垫一定要有。

    当然身上穿的绝对不能少,她刚才帖暖宝宝,发现里面穿的秋衣秋裤比打满补丁的外套还破的严重。

    她家帅老头外面能破,里面绝对不行。

    她拿出小本本一件一件记,吃穿用度全写下来。

    最最重要的,她要请一位医生来给她爸爸确诊,之后才能对症下药,这个不能拖。

    现在是1974年年末,马上就是75年年初,距离这场黑暗结束起码还有两年时间。

    不知道也就罢了,可她知道就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亲人受苦。

    她不能改变居住条件,但能在细枝末节的地方尽量做到最好,提升一下庄泰宁的生活品质。

    她找出来一件打满补丁,补到不能再补的外套,一条裤子。

    把她自己的棉袄棉裤拆了,棉花均匀的分摊开来,这样薄是薄了点,但能确保下次她来之前她爸不像现在这么遭罪。

    做的时候她偷偷拆了空间的衣服,缝缝补补才做出来一套完整的棉衣棉裤。

    不厚,但也不薄,套在里面,身材高挑瘦成一把骨头的庄泰宁穿上看不出什么。

    冬天黑的早,眼看快到下工时间了,赵雪滢和康明煦商量了一下,决定把那三罐肉罐头贡献出来,做一顿好的,让四邻八舍都改善改善。

    之所以能这么大胆的计划聚餐活动,还是挺康明煦说,这里晚上和白天监守的人不一样。

    他说的含蓄,意思就是晚上是自己人,可以放心。

    冬天太冷,劳累了一天,最应该吃一顿热乎饭,火锅不现实,连汤带水的那种就挺好。

    最后想出个西红柿炖牛腩,她可以用她可怜的罐子再出来客串一下,牛肉罐头也要全部用上。

    既然晚上是自己人看场子,那她决定整个大的。

    决定好了,让康明煦打下手,比如外面那口大灶,只有在春节才会象征性启动一次,刷洗烧火,再准备配菜。

    千辛万苦找了几个土豆,萝卜,白菜之类的,反正是菜都能炖,不讲究口味,只要求填饱肚子。

    做了玉米面饼子,贴在锅边两圈,菜只能一人一碗,饼子管够。

    为什么敢这么狂?

    康明煦帮她算过,这里总共也就十七个人,满员的时候总共有四十个之多。

    后来走的走,死的死,只剩下这些硬骨头。

    他们长期吃不饱,想多吃胃也不答应,一人两个玉米饼,一碗菜已经是极限了。

    晚上大家下工之后,都聚在大灶周围,有火就有温暖。

    有像齐叔这样性格开朗活跃气氛的,也有庄泰宁这样面上带笑的,更多的人脉脉无语。

    他们不问你是谁,从哪里来,叫什么,不知道就不会有伤害,这是被伤害过的他们对人最大的善意。

    整体气氛很温和,看得出来大家很满足,赵雪滢盯着庄泰宁笑,她的手一直被爸爸抓着,这就是父亲的力量,让人安定,有着落。

    “爸,您吃饱了吗?”

    “吃的很饱,一顿饭下去都出汗了。”

    她赶紧拿出小手绢给他擦汗,“可不能着凉。”

    庄泰宁也不制止,只笑看着,“不会着凉,身上暖暖的。”

    嗯嗯,他一下工她就摸了摸手,还专门脱了鞋检查,确实暖暖的。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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