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为什么还不去死,你为什么要娶这么恶毒讨厌的女人?”

    书房门口传出儿子埋怨的声音。

    顾流年向来冷漠的音色,此时有些温和:“想微微阿姨了?”

    顾子辰语气苦恼,“我都三天没有见到微微阿姨了,你什么能和坏妈妈离婚?”

    “好让微微阿姨做我妈妈,这样就能每天见到她了。”

    沈江慈大脑轰鸣一声。

    僵站在门口许久没有缓过来。

    不等心里的刺痛蔓延,儿子期待的声音再次响起:“爸爸,什么时候可以啊?”

    “臭小子。”

    男人宠溺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她听不清父子俩的窃窃私语,片刻后,儿子的笑声刺耳地响起。

    “啪嚓”一声脆响。

    沈江慈托盘里的牛奶杯掉在地上,白色牛奶里掺杂着透明玻璃渣。

    碎了一地!

    沈江慈忙蹲下身子去收拾。

    慌乱间。

    玻璃碎片划过指腹,沁出一串血珠,疼痛蔓延到心里,眼眶瞬间有些湿润。

    这是她第二次从顾子辰口中听到微微阿姨。

    两天前。

    他临睡前闹着要吃糖,沈江慈拒绝了他的要求。

    因为他不久前的四岁体检,医生说已经有蛀牙的趋势,让少吃甜食。

    小家伙气得嘟着嘴,“哼,我讨厌你,要是微微阿姨在,肯定会给我吃糖。”

    那次她并没放在心上。

    只当是哪个老师用糖讨孩子开心。

    可今天他们父子的谈话,让她不得不深想,一个可怕的念头,悄然在心里生根发芽。

    不等她理出思绪。

    熟悉的苍兰雪松香笼罩在沈江慈周身,紧接着一双冷硬的黑色高定皮鞋映入眼帘。

    她手指不受控地蜷缩了下,抬头正撞进男人俊冷无波的眸子中。

    黑色高定西装衬得他更加冷酷无情,居高临下的态度,冰冷厌恶的眼神,不像是丈夫看待妻子。

    更像是

    ——看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男人说出的话也极尽嘲讽,“这么多年过去,手段还是那么低级。”

    沈江慈脸色一白,“我是想给你们送牛奶,不是故意的。”

    不知道哪句话触碰到男人的禁忌。

    他手指紧捏着沈江慈的下巴抬高,压低声音道:“六年前,你恬不知耻爬我床的时候,说的也是这句话。”

    巴掌大的小脸被迫扬起,眼眶红红的,晶莹的泪珠要落不落地蓄在眼底。

    她艰难的张口解释,“我从来都没有。”

    顾流年声音透着愠怒,“够了。”

    “我最厌恶的就是你现在这副模样,顶着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却做着最见不得人的事。”

    话音刚落。

    便听到顾子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沈江慈不想被儿子看到他们之间的争执,挣扎着要躲开,不料男人忽然松了手,她没防备一下跌坐在地上。

    头顶上方传来男人的警告声。

    “安分点,做好你该做的事,顾家的女主人不是非你不可,能做子辰妈妈的人,也不是只有你一个。”

    沈江慈身子僵了僵,鼓起勇气仿佛用尽全部的尊严问了句,“微微是谁?”

    气氛随之静默。

    这种无言的压抑对沈江慈来说是一种凌迟。

    “你越界了。”顾流年拧眉不耐烦道。

    越界!

    原来不装聋作哑是越界!

    这时。

    书房的红木门从里面打开。

    顾子辰冷漠地睨了她一眼,随即便移开目光,“爸爸,走吧,我们去秘密基地玩。”

    “子辰。”

    她张口想叫住儿子。

    顾子辰转过身,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嫌弃,“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烦,没看到我和爸爸现在都很讨厌你吗?”

    说完。

    一大一小就在这样消失在楼梯口。

    没人注意到她还在流血的食指,更没人注意她脸色惨白。

    毫无血色。

    他们父子俩还真是像,一个赛一个的薄情。

    她一直都知道顾流年不爱自己,对自己的热情也仅限于床笫之间。

    可看到他眼中的厌恶和不耐烦,心里还是像被车轮碾过一样痛。

    六年了。

    她放弃事业和梦想,学会了烹饪,育婴,整理,尽职尽责地做好全职太太。

    她的人生。

    也只剩下顾流年和孩子。

    不求浓情蜜爱,能做到相敬如宾也好,事实却是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付出,都暖不了他们的心。

    只会冻伤自己。

    “太太,先生和小少爷说晚饭不回来吃了。”

    佣人的声音将沈江慈的思绪拉回现实,每次顾流年和她冷战,刘妈都是传话筒。

    “对了,先生和小少爷的衣服还在洗衣房,是手洗熨烫还是送干洗店?”

    顾流年挑剔,不喜欢干洗的味道。

    他一年四季的所有衣物,包括顾子辰的,全部都是沈江慈手洗熨烫,再分类放好。

    第二天搭配好,再放在他们床头柜上。

    六年来。

    丈夫不爱她,儿子讨厌她。

    这种近乎卑微的付出没有任何意义,到头来全是笑话。

    “送洗吧。”沈江慈声音很低。

    刘妈愣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在太太温婉的脸上,看到一丝凄凉和决绝。

    随即摇了摇头,肯定是看错了。

    每次吵完架,都是太太做一桌好吃的,温顺又体贴地讨好先生。

    要是有骨气早就离开顾家了。

    刚转身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太太……”

    刘妈忙跑去把人扶起来,这才知道沈江慈发高烧了,汗珠顺着姣好的面庞滑入衣领内,秀眉紧皱似乎在承认着巨大的痛苦。

    痛得说不出一句话。

    刘妈着急忙慌地给顾流年打电话。

    那边静默了几秒,冷漠无情的话顺着话筒流出来,“她的事情不用告诉我,死了都跟我没关系!”

    挂断前隐约能听到顾子辰的声音,“妈妈真是个爱说谎的坏女人。”

    沈江慈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半个小时后,急诊室门口。

    “患者家属还没有接电话吗?”

    护士不知道第几遍催促了。

    患者昏迷不醒,只能等家属来签字才敢手术,却一直联系不到人。

    她神色严峻道:“急性阑尾炎不是小事,再耽搁下去阑尾穿孔,患者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刘妈神色有些局促无奈,“我再试试。”

    说着又拨通了顾子辰的电话手表。

    响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人接听。

    护士眉头紧锁正要再次催促时,沈江慈身侧的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快叫医生,病人休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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