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发达自从得知闺女要给他盖新房子以后,就郑重地考虑起来。
盖房子,是他的一大心愿。
现在他们住的这栋房子,已经二十多年了,还是刚结婚时大队里帮忙盖的。
年年修。
年年补。
年年破。
现在孩子都大了,房子已经摇摇欲坠。
他特地去了趟大队部,跟村支书说了想要块宅基地盖房子的事。
现在宅基地不用花钱,谁家儿子长大,须要盖房子的,跟大队部说一声,大队部同意的话,就能直接盖。
他们程家村的村支书程军三十多岁,是个复原转业军人。
按照辈分,跟程发达叫三叔。
起初程军对程发达一家最大的印象,就是他们家的女婿是个高考落榜的疯子,然后他们家还有个在县城上高中、成绩优秀的程立夏。
其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跟别人一样穷。
穷的毫无特色。
只不过最近他们家的闺女跟程发达的名字一样:发达了,这才彻底转变了对他们一家人的印象。
程军听说程发达想要块地皮盖房子,立马同意,说看好哪块,跟大队部说一声就行了。
程发达没想到事情这么痛快,回家后立马带着儿子程立夏到村庄外围转悠,看看哪块地皮比较好。
父子两个在他们家东边的一片空地上转悠半天,商量着哪块地比较合适。
他们在老地方住久了,觉得应该离老家近一点,最终选定了跟他们同一条巷子的一块地皮。
这样,站在新家大门口,一眼就能望见老家。
两边隔了五户人家,这边提高嗓门喊一句,那边也能听到。
选定地皮后,程发达望着这块空地,顿时觉得这地上的土块、落叶、枯草都变得格外可爱了呢。
越看越顺眼。
程发达心中激情澎湃,赶紧回家找了锤子和四个木头橛子,在地皮的四角各楔了一个木头橛子,表明这块地皮已经有了主人了。
不久的将来,这里将盖起三间气派的砖瓦房!
他又到大队部,跟村支书说了选定哪块地皮,村支书满口答应:
“三叔,选好了,你尽管盖就是了!”
程发达满心欢喜走回家,顺道去了老二家,把老二家的老二程友富就是那个会干泥瓦匠、在外面打工赚钱的侄子找过来。
程友富平时在周围打零工。
现在天气太冷,工地上结冰,没法干活,就回家歇着了。
程发达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是学生,对盖房子的事一窍不通,只能找侄子帮忙。
来到二哥家门口,他没进去,在大门外喊:
“友富,友富在家吗?”
程友富听到三叔喊他,从屋里走出来,问有什么事。
程发达没直接说要干嘛,跟侄子招手,让侄子跟自己过来。
他带着侄子走到选定的地皮上,指点江山般指着那块空地,说:
“友富,过完年,我要在这盖房子,你帮我看看,怎么盖比较好?”
程友富眨巴眨巴眼,盯着三叔的脸看:
三叔喝高了吗?在这说胡话?
从来没听说过他们家要盖房子,这太突然了。
程发达见侄子半天不说话,转过脸见侄子一脸不相信,咧嘴笑了笑:
“这是你姐的意思,是你姐要盖的。”
程友富倒抽了一口气:
信了!
他亲眼见过堂姐满书包是钱,只要堂姐愿意,绝对有实力盖新房子。
程友富心里像打饭了五味瓶,说不清什么滋味。
他之所以一直光棍到现在,不就是因为家里没房子吗?
他做梦都想干的事情,一直没实现,堂姐居然一声不吭地要盖房子!
他很快掩饰住内心的酸涩,问三叔是要盖土胚房还是砖瓦房。
盖砖瓦房的话,到哪里去买砖,到哪里买水泥,到哪里买房梁,预计什么时候开工动土,找几个大工,几个小工,大概多久能完工。
程友富脑子灵活,三下五除二就把工程安排的明明白白。
在他们商量工程时,也有其他人围过来。
得知程发达要盖房子,也都不敢相信。
乔翠花自然而然地跟着看热闹的人凑了过来,一打听,听说程发达要盖房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好啊,一个月前还跟我哭穷,说没钱,转眼就要自己盖房子。
拿别人当傻子吗?!
她见二儿子还傻呵呵地跟帮程发达出主意,厉声呵斥道:
“友富!”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程友富回头,看见乔翠花两眼喷火,知道母亲又犯的什么毛病,弱弱地说:
“妈”
“妈”字刚出口,就被乔翠花打断了:
“你个死孩子,我到处找你,你浪到这来了,跟我回家,帮我搬麻袋!”
程友富知道母亲是眼红三叔家盖新房子的事。
虽然他也眼红,但人家没偷没抢,凭自己本事盖房子,有什么好嫉妒的。
“妈,我一会儿就回去。”
“现在就走!马上!”
乔翠花原本就嗓音尖细,一喊起来,就跟被掐了脖子的鸡。
程发达拍了拍程友富的胳膊,冲他使个眼色,让他先回去。
程友富极其无奈,垂头丧气地跟乔翠花回去了。
乔翠花一扭头,一路小跑着回家了。
刚进家门,把大门反锁,张口就骂:
“你个没骨气的东西,人家家里有儿子,为什么要找你商量,他就是故意跟你炫耀,你个愣头愣脑的玩意儿看不出来吗,你怎么这么下贱!”
程友富被母亲骂的火起,大声回呛:
“你又发什么疯!”
“哎呀,你翅膀硬了,敢跟你妈大喊大叫”乔翠花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命苦啊,到你们家一天福没享,净受气了,年轻时受婆婆的气,受妯娌的气,到老,还要受你们几个熊崽子的气,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死了算了!”
一边哭喊着,一边就要往灶台上撞。
程友富极其无语,赶忙拽着乔翠花的胳膊,把她往堂屋里拖:
“妈,你别在这又哭又闹,丢人现眼。”
“说我丢人现眼,啊我不活了,我还有什么意思,自己儿子都嫌我丢人,我早知道你们都是白眼狼,你们一出生就应该掐死你们一个个的老天哪,我怎么这么命苦!”
程友富拖着乔翠花,把乔翠花拽到堂屋里间,把门一关,十分心累地坐在小板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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