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早上醒来,全家人穿上新衣服,就连刘娥、程发达,也把新做的衣服穿在身上,吃过了饺子,来拜年的孩子就上门了。
大娘家的孙子,二大娘家的孙子,还有同族里关系比较近一些的孩子,踩着鞭炮炸过后的碎屑,一拨又一拨来拜年。
刘娥已经提前换好零钱,同族的孩子给一分钱,两个大伯家的孩子给两分钱。
每个孩子再给一小把瓜子花生或者几块糖。
程发达也领着程立夏、程春生给村里几个上了年纪的长辈去拜年。
总之,这一天啥也不干,就是吃吃喝喝,互相串门。
家玉家宝头一次在姥姥家过年,等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后,兜里也有人家给的一小把一分两分的硬币,还有满口袋的花生、果子、糖。
程雪飞把钱倒出来数了数,竟然也凑够了两毛。
“把钱给我,我帮你们放起来,好不好?”
“不行!”
家玉立马把钱要了回来,塞进口袋,用手捂着,生怕被妈妈抢了去。
热闹的大年初一过去,从初二开始,就开始走亲戚了。
刘娥娘家那边有几门亲戚,还有程老太太这边,娘家也有几个兄弟侄子,少不得也要走动走动。
往年刘娥都是带着两个儿子步行走亲戚,今年由程春生骑着自行车,带着母亲去。
提上两个元宝形的篮子,一个篮子装馒头豆包,一个篮子装饼干红糖。
今年刘娥家光景好,又提上一条猪肉、几根香肠。
来来回回几趟亲戚走下来,有时候猪肉、饼干又原封不动地回到自家里来了。
过完年以后,天气逐渐回暖。
程发达看着大地解冻,就又热情如火地张罗起盖房子的事。
他跟侄子程友富商量了下,今年天气还不错,所以准备正月十六正式开工。
程友富为了三叔家盖房子的事跑前跑后,又是找人,又是买材料,可谓尽心尽力。
乔翠花见儿子屁颠屁颠地给别人忙活,心里一百个不乐意。
可自从上回她把程发达的脸抓破了以后,心里一直有点怕怕的,担心程发达真的会报复她,所以收敛了很多,再也没跳出来叫骂。
最多只是在家里发发牢骚。
偶尔见了小叔子程发达的面,就只是斜他两眼。
程发达见她这样,就故意有事没事到她面前气她。
看不见乔翠花时,也不说盖房子的事。
只要一看到乔翠花在,就故意提高腔调,说自己盖房子如何如何,最后气的乔翠花甩脸而去。
乔翠花气的背地里直骂:
“不就仗着闺女手里有几个臭钱,能盖的起房子了、就到处显摆吗?他显摆个屁,等过几年,老娘手里有了钱,老娘盖的比他高!”
转脸又教训儿子:
“友富,你再敢朝他们家跑个试试,你个没骨气的东西,他盖房子,你得意个什么劲儿,他又不是给你盖的,你以后不许帮他!”
程友富极其无奈:
“妈,他好歹是我亲三叔,我不去帮忙,说不过去啊!”
“你大爷家三个儿子也跟他叫叔,怎么不找他们几个,偏偏找你?”
“因为他们都不懂,就我最懂,所以才找我。”
“你懂个屁!”
程友富跟母亲说不通,只能叹气不说了,不过照旧顶着母亲的唾沫帮三叔出谋划策。
程雪飞这几天发现爸爸跟二大娘总是针尖对麦芒,她也在家里劝:
“爸,你跟二大娘怎么回事,你别老故意气她,回头她在背后骂你。”
程发达哼了一声:
“我要是哪只耳朵听到她骂我,我非揍她一顿!”
“你揍她,你让友富怎么想?人家友富天天帮你操心盖房子,结果你去揍人家的妈?”
“友富要是不认她当妈,我就认友富当我亲儿子,我帮友富娶媳妇!”
刘娥听这个老东西越说越没谱,忍不住骂道:
“当着孩子的面,你别说些不干不净的。喝了二两猫尿,脑子怎么也不好使了!”
程雪飞生怕大过年的,老两口再吵起来,虽然刘娥一般不跟程发达顶嘴,但架不住程发达这老土匪是个暴脾气。
“爸,你别眼馋人家的儿子了。你好歹看在友富帮你盖房子的面子上,以后别跟二大娘置气,你跟二大娘闹成这样,搞的我们小辈见了面也尴尬。”
“听着没,你闺女说你呢!”刘娥提醒道。
程发达是个犟脾气,从来不肯当面认错。
他不反驳,那已经是最好的认错态度了。
过年这几天,程雪飞一点也没清闲。
不但忙着走亲访友,还亲自动手制作了一个竖牌匾。
照相馆门头上挂着的“国营照相馆”的横匾仍继续挂着,她要在门旁再挂个竖匾,写上“雪飞照相馆”。
她弄来半桶白色油漆,将牌匾涂满油漆,等着晾干以后,请姜鸿宇帮她题字。
说起姜鸿宇,这两天,竟然老是会想起他。
一想起他,就想起在照相馆的那个吻,由不住心头一阵酥麻。
心里甜甜的。
年初六的早上,别人还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程雪飞已经又骑上自行车回到照相馆,把那块刚制作好的竖匾也带了过去。
来到照相馆门口一看,不知谁给她的照相馆贴了副对联。
这时候的对联都是手写的,她看了看上面的字迹,有点像姜鸿宇的字。
这个人,倒是挺细心啊。
程雪飞开了门,里面已经没什么可收拾的。
她的那套照相的工具,已经都安置妥当。
墙上那些陈旧的样片,也慢慢换成自己拍的照片。
其他没什么可干的,接下来就是筹备重新开张的事了。
这时候,虽然大街两旁的店铺都还关着门,但街上人来人往,很热闹。
许多货郎瞄准了孩子兜里的压岁钱,都驮着些新奇的玩具和零食来卖。
所以满大街都是大人孩子。
程雪飞特意瞄了几眼,看见有民兵在巡逻。
有民兵执勤,说明姜鸿宇可能也在。
程雪飞随即锁了照相馆的门,推上自行车,屁颠屁颠地朝人武部去了。
人武部在西埠大街最西边、往南拐,位置很偏。
也正因为荒僻,所以更适合民兵训练。
等骑到人武部门口,看门老头从门卫室里探出头来,主动告诉她:
“你表弟在办公室。”
“哎,好,谢谢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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