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父刷完浆糊,转身点头笑笑:
“老周同志最近办了个幼儿园,过来贴个招生通知。”
徐大妈走了过来,站到红纸下看了两眼,发现好多字不认识,也读不通顺,就不读了,一脸好奇地问:
“初中旁边那家幼儿园,真是你们家开的呀?”
汪母讪讪地笑着:
“是啊。”
“哎哟,”徐大妈啧啧感叹,“你们怎么这么想不开,退休日子多清闲,又有退休金,小健也有工资,你们全家人过的多滋润,怎么又想起来去开幼儿园呢?又累又不赚钱,你看看那么大的排场,投了不少钱进去吧,猴年马月才能赚回本?”
汪母和颜悦色地说:
“反正退休在家,也没什么事,就当是发挥余热了。”
“闲着没事?闲着没事就赶紧让小健结婚啊,他结婚了,给你们生个孙子,你们不就有事了吗?”
汪父汪母一听徐大妈说起这个,脸上的笑容就逐渐消失了。
但徐大妈还没完,凑到汪母面前,拉着汪母的胳膊说:
“老周,小健不小了,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不结婚,太不像话了,你们别由着他!
赶紧催催他,找个人结婚,把终生大事给办了。
头婚的找不着,找个寡妇也行啊,虽然名声不太好听,但会过日子会生孩子就行了。
你说挺好个人,怎么打了光棍了,好歹是个当老师的,熬成了老光棍,影响多不好!”
汪母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儿子一直没结婚,家属院里有很多人在议论,还有人说他家儿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虽然老两口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听人家当面说,还是觉得挖心。
这老徐,就是个直肠驴,什么都敢当面说,一点不避讳。
因知道老徐就这德性,没什么恶意,汪母也不真的生气,推了推徐大妈的胳膊,催她:
“行了,老徐,多谢你操心,你去买菜去吧,回头去晚了,好的都给人挑走了,你就等着捡菜叶子吧。”
徐大妈没有立马就走,又抬头看了看红纸上的内容,问上面写了什么。
汪母趁机把他们幼儿园招生的事项说了。
老徐爱串门,爱往人堆里扎。
什么事只要让老徐知道,那几乎整个大院就都知道了。
所以跟老徐说的明明白白。
徐大妈听了挺感慨,直夸老汪两口子越老越时髦,办的幼儿园也这么高端大气。
“咱们院里有好多孩子都准备上学前班的,我顺便帮你问问,要是有谁愿意来的,我让他去找你。”
汪母笑着说:
“老姐妹,那就谢谢你了!”
“瞧你客气的,我去买菜了。”
徐大妈走了后,汪父汪母又到家属院后面去贴了一张。
遇到熟人就跟人宣传。
老两口在家属院里人缘不错,一直跟人和和气气的,从来不跟谁红过脸。
众邻居听说他们办了个幼儿园,而且条件很不错,本着邻里互助的心意,都愿意主动帮忙宣传。
谁家要有适龄的孩子,也会主动帮忙打招呼问一下。
教师家庭,比一般家庭更重视孩子的教育。
之所以好多学龄前的孩子没有去上学前班,多数是因为现在的学前班实在教不了什么内容。
学前班的老师没什么文化,把孩子送给他们,还不如自己在家教了。
现在听说两位德高望重的老教师办起了专业的幼儿园,还聘请高中毕业生来教孩子。
而且据听说学校环境设施什么的都不错,将来还会开设很多艺术课程,慢慢的就动了心思。
所以,汪父汪母很快在教师家属院收到了第一批学生。
这时候,幼儿园的场地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要置办桌椅板凳、书本教具之类的。
还要招聘幼儿教师。
程雪飞就把赵体育从满仓县叫了回来。
赵体育依依不舍地离开满仓县,以为回来是让他处理录像厅的琐事,没想到刚一回来,就分派了许多艰巨的任务给他。
包括招聘老师、采购书本教具,这些他从没经历过的事!
赵体育自从跟了程雪飞后,就从一个刚从高中毕业、什么都不会的学生,变得无所不能。
真正的哪里有须要,就到哪里去。
好不容易录像厅的事业干顺手了,以为能轻松一点,好家伙,现在又让他负责幼儿园的工作!
没办法,现学也得硬着头皮上!
工作上的事他不发愁,他现在愁的是幼儿园的事看样子够他忙一阵子。
哎,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满仓县。
想到那边还有个人盼着他早点过去,赵体育心里就特别着急。
着急也没办法,他还得继续跑腿打工。
但愿尽快结束手里的工作,早点放个假!
赵体育刚回来,就马不停蹄地展开工作,回到乡下,通过人找人,拉过来四个同届的女同学。
都是高考落榜的学生,落榜后没有出路,在家等着嫁人的。
现在听说有份幼儿教师的工作,都很高兴。
第二天上午,几个人就约好了一块坐车去县城,来到中学旁边的希望幼儿园,在那里找到赵体育。
赵体育又引四个姑娘去见周园长。
周园长挨个面试,面试结果不错,四个姑娘相貌端正,口齿清晰,普通话说的也比较标准。
绝对比实验小学的某些教师强。
凭她们的学历和水平,要是有个城镇户口,肯定能被招进工厂当正式工人。
只因为是农村户口,家里也没有关系和门路,才没法进城找工作。
汪母对这种浪费人才的情况还是很痛惜的,但这是当今社会的现状,没办法。
现在把她们招进来,也算人尽其才。
这天正好是星期六,汪健不用去上课,在家辅导了一会儿程春生,就走到幼儿园这边看看母亲。
进来后,看见教室里多了五个年轻人,猜到这是新招的老师。
但没想到,那几个人都认出他,一块喊他“汪老师”,汪健才知道原来这些都曾是自己在西埠乡的学生。
有这层师生的情分在这里,大家的关系显得更亲近了。
除了招收上课的老师,程雪飞还打算找个专门负责买菜、做饭、烧水的阿姨。
这个比较容易找。
程雪飞本来想跟汪母打听,但葛英雄知道这事后,主动给程雪飞推荐了个人。
说那个人能干又可靠,对工资要求不高,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有个住的地方。
程雪飞很痛快的答应了,让那个人直接去幼儿园找汪母,跟汪母说一声就行。
然后,第二天,汪母正在给四个新来的教师培训时,就有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领着两个小丫头,出现在幼儿园。
那女人身形瘦弱,脸色枯黄,衣服上下打满补丁。
两个小丫头,也是浑身寒酸,都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
大的有八九岁,小的五六岁左右,神情畏缩,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远看着,就跟要饭的一样。
汪母很诧异,就听那女人自我介绍说,她叫郑桂香,是别人介绍过来,到幼儿园来做饭的,让她过来直接找周园长。
汪母想到程雪飞头一天跟她提起过,说葛英雄介绍了个做饭阿姨过来,要求在幼儿园有个住的地方。
汪母没想到,不光来了个做饭的,还带了两个“拖油瓶”来。
这两个小“拖油瓶”躲在她们母亲身后,直勾勾地盯着汪母,眼神中充满恐惧,看的汪母心里难受。
汪母按照程雪飞的意思,收留了这母女三个,让她们直接过来就行了。
母女三个对汪母连连鞠躬,千恩万谢:
“谢谢周园长,谢谢周园长,谢谢周园长!”
汪母连连摆手,说不用谢她,这是程雪飞的意思,自己只是负责接收。
到后来,汪母才知道,这个叫郑桂香的,是个寡妇。
男人喝醉了酒跟人打架,被人打死了。
男人死了后,由于郑桂香只生了两个闺女,没有儿子,婆家人不想留她们娘仨在家吃闲饭,就把这娘仨都赶出了家门。
当时郑桂香的小闺女才刚刚五个月大,还在吃奶。
被扫地出门的郑桂香无处可去,只能带着两个闺女回到娘家。
可是,人都是很现实、很势力的。
郑桂香身无分文地回到娘家后,娘家所在的生产队却不承认她,不让她出工,不给她工分,导致她没有任何收入。
一年下来,连一口袋的粮食都没有,只能勉强靠着父母分到的那点粮食,勉强不被饿死。
时间长了,连父母都嫌弃她们,当着她们的面说她们是累赘。
那两个闺女受到表哥表弟们的打骂,也从来不敢还手。
因为一旦还手,会招来更凶狠的责打和辱骂,她们只能把泪往肚子里咽。
母女三个在娘家遭尽了白眼。
所以,郑桂香来到幼儿园工作,没有任何要求,只求能给自己和两个闺女一个住的地方。
只要不再寄人篱下,不再看人眼色过日子,能痛痛快快地喘一口气,再苦再累的活,她都愿意干。
汪母按照程雪飞的意思,收留了这母女三个。
当天下午,她们就带着破旧不堪的行李铺盖住进了幼儿园,住在那四位老师的宿舍的隔壁。
对比从前住的茅草搭建的棚子,现在住的干净亮堂的砖瓦房,不漏风也不漏雨,还有一扇玻璃窗户,简直跟天堂一样。
郑桂香为了报答程雪飞的收留之恩,每天早早地起床,最后一个睡下,干活特别卖力,从来不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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