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柔闭了闭眼，刻意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耳熟的叫骂声，她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她睁开眼，举着石头朝张大兰前进一步。
张大兰吓了一跳，不顾唐大嫂拽着她胳膊，色厉内荏道：“你你你，你想干啥？”
唐柔惨然一笑：“你不就一直觉得生养了我们一场，所以我们就算是出家了生了孩子了，孩子结婚了，也得给你给唐铁山给唐金宝做牛做马一辈子吗？”
“从大姐五岁开始，家里的活儿你跟唐铁山就没碰过一指头。”
“等后来我们姐妹陆陆续续长大，你和唐铁山干脆连地都不怎么下了，就指着我们姐妹养你们。”
“别人家闺女十七八岁就开始相看对象，我们姐妹呢，二十多了你还说闺女还小还想留几年，不就为了让我们姐妹给你们当牛做马伺候你们吗？”
张大兰反驳：“你胡说，你可是十八就嫁了，我哪儿留你了？”
唐柔提高了声音：“那是因为王家出的彩礼多！再说你那是嫁女儿吗？你那是卖女儿！”
“九年前的钱多值钱？你愣是跟王家要了一百块钱，那年月，就算咱们公社有几家娶媳妇儿用这么多钱的？”
“结果你拿了一百块钱彩礼，连旧衣服都不肯让我拿一件，说什么嫁到了王家就是王家的媳妇儿王家的人了，不能让人误会王家养不起我。这话是你说的吧？”
张大兰再次张口结舌：“我我我……”
都过了十来年了，她哪儿还记着啊？
但是就算不是这样说的，应该也差不多。
因为她对每个闺女都是这么交代的，语言大同小异，意思却是同一个意思。
唐柔又道：“如果就这样也就算了，我们做儿女的孝顺爹娘也是应该的。”
她猛然提高了声音：“可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做的？”
“明知道姐姐们在南边日子过的不好，你不帮也就算了，还整天逼着跟他们要钱要肉要粮食。”
“就家里那五间的红砖绿瓦玻璃窗的大房子，你敢拍着胸口说你和唐铁山有出一分钱吗？”
“那房子一砖一瓦包括里面的家具，都是我们姐妹的血汗钱！”
“为了那个房子，为了你的唐金宝，你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我当时刚怀上三妞，因为生二妞上了婶子，好不容易攒了点钱王志刚想给我好好补补身子，结果你呢，我补身子养孩子的钱你也不放过！”
“还有大姐家！”
唐柔气喘如牛，喉咙都嘶哑了。
她眼睛赤红，整个人状若疯狂，举着石头的手摇摇欲坠，好像随时能砸下来一样。
她用红眼珠子死死的盯着张大兰：
“大姐家老三病了要用钱，你不管外孙病的快死了，硬是把人家治病的二十块钱要到了手里，就因为你的宝贝儿子上学需要新衣服，你就把给外孙子治病的钱抢走给唐金宝买了新衣服。”
“唐金宝他少穿一件衣服能死吗？啊？”
唐柔越说越愤怒，越说越悲伤，眼泪不由自主的往下掉落。
明明只是记忆而已，明明只是把记忆里的事情给说出来而已，为什么会这么难受这么痛苦呢？
张大兰本来愣愣的听她的控诉，听到她骂唐金宝就暴怒了：“那可是你弟弟！你怎么敢咒你弟弟？放开我，我今天要不打死这个小贱人我就不叫张大兰！”
唐柔高声道：“不用你打死我！我现在就打死我自己！”
“你不是老是说白生我们了吗？说把我们姐妹养大多辛苦多辛苦？”
“我们姐妹从岁懂事起就开始干活儿养活你们两个王八蛋，养活你们那个该死的宝贝蛋，说亲卖一遍还不算，婚后还要继续被你剥削，钱，粮食，活儿，那样都没少！”
“这么多年下来，你们两口子光从我们姐妹身上挖走的钱加起来也有两万块钱了吧？从我们身上掏走的粮食加起来也有四五千斤了吧？”
“养了我们年，回报了你们这么多年这么多东西。”
“就是有再大的恩，这些东西也足够抵消了吧？”
“你要还是觉得不够！行，我就把我这条命还给你！”
说着就举起石头朝自己脑门拍去。
张大兰被状若疯狂的唐柔给吓傻了，嘴巴大张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唐大娘接受了太多消息，还在消化，根本来不及反应。
刚进门的唐大伯吓坏了，六十多的人了跑的比十五六岁的小年轻还快，边跑边喊：“小五！别冲动！别做傻事！”
可是，已经迟了。
“啪”的一声，
唐柔只觉得脑袋嗡嗡乱响，眼前更是金星乱冒天地倒悬。
手里的石头什么时候掉的都不知道。
她只觉得除了脑门疼的厉害，整个人像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站都站不稳。
唐大伯怒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扶着小五？”
唐大嫂立刻冲上去扶唐柔。
唐柔在碰到唐大嫂的瞬间，再也站不住，软软的倒了下去。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娘的，用力过头，亏大了！
唐大哥见自己媳妇儿撑不住，赶紧过来帮着媳妇儿一起架住唐柔送到了屋里。
唐大伯快气死了，扭头看张大兰还懵逼的样子，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闹闹闹！整天瞎几把闹腾，你非得把几个闺女都逼死才算是吧？”
张大兰的脸被这一巴掌打的立刻红肿了起来，然而她摸着脸根本不敢反驳，只小小声道：“我，我又没让她去死，是她自己非要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陈大哥老实巴交不一样，唐大伯从小在弟弟妹妹中就很有威严。
就连弟弟妹妹结婚了，弟媳妇儿和妹夫也很怕他这个大哥。
别看张大兰在家里作威作福，她其实也很怕这个大伯子。
唐大伯都要气笑了：“你但凡对五丫头有对唐金宝一分好，五丫头至于寻死吗？”
“把人都逼的自杀了，你还说跟你没关系？你哪来那么大脸？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你孙子可还不到周岁呢，你就这么着急想住进牢里吗？”
“是不是非得多死几个人你才知道什么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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