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柔想的挺好。
车上看书，既能消磨时间，也能转移注意力不被车内混着各种臭味儿的空气给憋死。
结果等汽车开了她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什么看书转移注意力，呵呵，不存在的。
路况差的，唐柔光撞前面的靠背就撞了好几下。
后来她学精了，用手撑着前面的靠背，这样就算颠的话，也不至于猝不及防撞脑袋。
最坑爹的是有段距离挺平稳，结果突然来了个下沉。
唐柔觉得自己灵魂都要出窍了。
开车之前车上还一阵欢声笑语，人们聊着自己要去哪儿哪儿的话题，说的贼啦开心。
现在大部分人都已经不怎么说话了。
大家要留着体力来抵抗突入起来的颠簸。
有的更是面如土色时不时的干呕几声。
售票员一路上一直在吼不准在车上吐不准在车上吐，然而没人听。
该吐还是吐。
车上的味道更加难闻，售票员也骂的更难听。
等好不容易熬过两小时到了武安市，唐柔一下车就疯狂找厕所。
跟新河县汽车站厕所修在候车室不一样，武安市汽车站的厕所是修在外面的，而且还收费。
唐柔出了两分钱才能进去。
等出来的时候后悔不已：“早知道我就不出来了。”
陈建国觉得奇怪：“咋了？”
那个破路，那个破车，还有这破厕所。
每每唐柔觉得自己已经见识到了这个时代的落后的时候，现实总会给她更沉重的打击。
唐柔抱怨了一堆。
陈建国道：“这路已经不错了，你要是不信，等咱们回去的时候会走另一条路，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破路了。”
唐柔大吃一惊：“还有比这更烂的路？”
陈建国道：“你以为呢？这路好歹都是水泥的，就算下雨也不会太泥，也就是时间长了破的地方比较多而已。”
“等咱们回去的时候汽车会走另一条路，大概跟咱们村去公社的路差不多吧。”
唐柔：“……”
陈李庄到公社有两条路，一条是正向向东，直接戳到正在建设的新马路，又宽又阔又平整，能容两辆拖拉机并行。
唯一的缺点是土路，只要一下雨下雪，路上就泥泞的不行。
另一条是斜着经过两个村道公社的路，大大的缩短了陈李庄到公社的距离，大家平时也更喜欢走这条路。
问题是这条路是田间小路，只能容两个人并行，路两边不仅杂草丛生，还有各种荆棘灌木。
而且因为这条路是解放前就有的，算得上历史悠久。
常年的踩踏和雨水冲刷，把下面的石头都冲刷出来了。
步行走的时候还好，一旦推小推车啊骑车什么的就不行了。
能颠到你怀疑人生。
年前唐柔听说去公社有近路，就要求陈建国带着她抄近道，想节约时间。
陈建国苦劝她就是不听。
结果，俩人骑着车走到那条路上走了不到两百米，俩人就灰溜溜的回来绕去走那条比较远的大马路了。
人家虽然不下雨的时候骑车走路总能荡起一路的灰尘，让你走完这段路跟化了个乡土妆似的，可至少人家够平整，骑车在上面颠的没那么厉害。
唐柔吓的面如土色：“不会比咱村那条小路还难走吧？”
陈建国笑而不语。
唐柔：“……”
唐柔更加心慌。
他们买的车票是晚上七点多，还有半天时间。
陈建国是想在候车室等着，唐柔却不想在这儿干坐着。
候车厅外面就有行李寄存，唐柔干脆出了两毛钱，把行李寄存起来，打算吃个饭去市里面看看。
唐柔本来以为武安市作为新河县的上级市，怎么着也要比新河县发达的多。
别的不说，各种门市部应该都有的吧？
而且都78年了，各种小摊小贩的应该有的吧？
结果，有是有，却根本没她想的那么多。
各个门市部依然秉持了国企的骄傲，看到人别说笑了，满脸的不耐烦没骂你都是好的了。
他们出来带的除了钱就是粮票。
唐柔看到有一台十四寸的彩色电视机，就很有兴致的问人家多少钱。
结果那个女售货员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你不是我们武安市人吧”
唐柔觉得纳闷：“不是，我们是新河县的。”
“哦，新河县啊。”
售货员把那个县字拖的老长。
唐柔正觉得奇怪，售货员突然变脸，破口大骂：“新河县的你来这儿干啥？这是你这乡巴佬能来的地方吗？还问问问，问什么问？你能买的起吗？”
“看稀罕用你的眼睛看不就行了？问个屁问。”
唐柔差点气死，指着售货员浑身发抖：“你你你……”
售货员泼辣道：“我怎么了我？哎，你赶紧让让别碍事，没看你挡着后面的人了？”
唐柔扭头一看，后面好几个人围着她指指点点。
听口音全是武安市人。
陈建国赶紧拉着她走。
唐柔差点气死：“她什么态度？你看她什么态度？我不就问问多少钱，她居然骂我。”
“还专门问清我哪儿来的才骂我，乡巴佬怎么了？问问怎么了？东西摆出来人家不问怎么知道买不买得起？”
陈建国哭笑不得：“谁让你普通话说的好呢，你没看她是在你说了咱们是新河县的才变脸的吗？”
别看新河县隶属于武安市管辖，两地相差也就才八九十里，还不到一百里。
两地人说话的口音却截然不同。
如果说武安市人说话的口音说慢点外地人连蒙带猜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的话，那新河县人说话在外地人看来就真的跟外语差不多了。
类似于小方言和中方言的区别。
唐柔噎了下。
陈建国不说的话她都没意识到自己在陈李庄的时候说的都是本地土话。
陈建国又问：“你普通话跟谁学的？我觉得你比收音机里那个播音员说的还好。”
唐柔：“……”
她能说她连普通话二级都没考过吗？
可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她也就是仗着现在都是国营才能这么横，等能私人买卖了，我就开个大商场，里面的售货员必须全部都微笑服务，不能讲粗话不能骂客人，等我的商场把那些门市部挤兑的开不下去关门大吉这些人不得不下岗吃自己，我看他们还怎么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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