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果然如陈大嫂所说,大家伙儿工作热情高涨,别说偷懒了,连口渴了都不舍得喝水,上厕所都是跑着去的。
工厂一切如常,唐柔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就去大队部找村长他们。
除了大队长和几个副队长下地了,村长支书他们都在。
村长见到唐柔眼睛就是一亮:“哎呀,小唐回来了,快快,来给大伙儿说说,外面是咋样的。”
这年月,信息交流不方便。
像陈李庄这种落后的小村庄,获取外界消息的途径十分有限。
一是广播,二是报纸,三就是外出的人回来后的讲述。
可广播,人家也不会给你广播各地的现在的人们过的是什么生活啊,最多就是一些娱乐节目和新闻节目以及上面的政策宣传什么的。
报纸上涉及的方面倒是很多,可正因为多,也就杂了。
最关键是,订阅报纸是要钱的。
城里尚且有很多普通人家订阅不起报纸,更不要说农村了。
农村的农民有几个钱就恨不得攒起来。
养孩子要钱,孩子上学要钱,稍微大一点,孩子结婚生娃也要钱,等结婚生娃了盖房也要钱,之后再重复养孩子教孩子,无限轮回。
本来大家挣钱就少,很多人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瓣花,谁舍得把钱花在报纸上?
再说了,就是现在还有很多做父母的不送孩子去上学呢,他们自己也识字不多,或者干脆就是一字不识的文盲。
指望他们去买报纸?别傻了。
于是去过外面的人就成了大家了解外面世界的主要途径。
老村长一说这个,还在大队部的人立刻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自己能想到的问题。
什么外面的人是不是都穿的特别洋气啊,外面的小孩子是不是都会说你好谢谢对不起再见啊。
什么外面的人是不是天天吃肉啊,外面的人是不是都上过学个个都识文断字啊。
还有的问外面的人是不是个个都有自行车什么的。
陈红梅可能是身为女性的敏感,往她头上看了好几次,才很不确定的问她头发怎么卷成这样了,是没睡好还是咋地?咋不洗洗或者沾沾水给压服帖呢。
唐柔听的想哭。
她想象的大家更关心自家产品的销售的事儿,反而没一个人提起。
她不得不比出暂停手势:“停停停,不是,你们一直问的这些,跟咱们关系又不大,你们为啥不问问咱们厂的产品在外面受不受欢迎呢。”
几个干部面面相觑。
村长说道:“问不问有啥关系了?反正咱们的东西又不愁卖。”
一过年他们厂的订单又多了好多呢。
几个干部高兴的眉开眼笑。
今年大家的收入又有了。
而且不同于之前只分给了出钱的人家的返利,今年可是要分给全村的。
大家都分钱,就代表着他们村要富裕起来了。
这可是政绩!
他们的功劳!
虽然没想过靠着这个往上挪挪,可等年终的公社大会上被表扬一下也行啊。
总比去年过年又被拎出来骂的狗血淋头强。
有这个夸奖,甚至可能被评为先进生产队的可能性吊在前面,他们不高兴才怪。
唐柔都要被这些目光短浅的家伙给气笑了:“你们真以为就咱们厂生产这些东西啊?这东西加工起来有多简单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就我这次出去的几个城市,人家每个城市都有至少两三个这种头花加工厂。”
“就说这个大肠发圈吧,做起来最简单,用的东西也简单。”
“光我在外面看到的,人家卖的就不下上百个花样了,咱们现在才做了几个花样?”
甚至,人家因为在大城市,有地利之便,又有其他各种原材料厂家的人和之便,又有现在对私人买卖放松的天时之利。
各种合法的不合法的小工厂到处都是。
不光是各个商店,就连街上也总能看到一些小姑娘背着个包拿块布往地上一铺,卖各种头花。
蝴蝶结这种做起来稍微费事的少一些,大肠发圈这种做工最简单的最多。
而且这玩意儿最大的优点,大概是私人也能做。
家里人稍微多一点的话,几个人分工合作的家庭式小作坊,因为不用交税,甚至赚的比工厂还多。
当然,个人现在不容易弄到材料也有些限制了他们的发展。
尽管如此,种种原因加起来,就是人家卖的比他们的零售价要便宜三分之一左右。
别小看这三分之一。
有了这三分之一的差价,人家就宁愿选小摊贩上的便宜东西,也不想去国营店里买了。
反正这玩意儿和自行车啊手表啊电视机啊这些大件不一样,这些小东西又不看品牌。
只要干干净净的做工还可以,就能往头上戴。
还有就是,人家本地也有正式的加工厂。
就算他们厂的花样比较多,可人家能就近进自家附近厂里的便宜货,为什么要大老远的订购他们的呢?
这是傻子都会算的一笔账。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扼腕陈李庄的地理位置了。
新河县的上级市武安市算得上一个交通枢纽,凡是南北的火车都要经过武安市。
奈何新河县并不能占到武安市的便宜。
新河县算是武安市最偏僻的一个县城了。
离武安市还有五六十公里不说,本身更处在一个众山包围的环境中。
往北的大路至今没通,大家努力修路了这么多年,也还要大概半年左右才能彻底通车。
十里河公社属于新河县第二靠北的公社,去新河县都还有三十里路。
陈李庄更惨,陈李庄到十里河公社都还有五里地。
去县城去武安市更不用说,需要走的路更远。
这么长的路,就算有什么新奇东西也被遥远的路途给耽搁了。
更不要说因为地处偏僻,很多原材料都需要从外地大老远的运进来。
光运进来的费用就很高,再加上加工后运出去的费用,出厂价售价必然更高。
光这一点就严重削弱了产品竞争力。
更不要说他们还有一个物资匮乏的缺陷。
唐柔只是简单算了一笔账,几个村干部就白了脸。
他们只是没经验,并不是蠢。
老村长他们这段时间正为自家工厂的蒸蒸日上眉开眼笑,畅想未来畅想的做梦都能笑出来。
没想到美梦才做了几天,就被唐柔给打醒了。
老支书愁云惨淡的问道:“那,那怎么办?要不,咱们这生意,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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