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晋文大脑宕机了足足半分钟。

    心中闪过的种种怀疑,以及各种注意到的、或者忽视过的细节,此时此刻纷纷涌上心头,如同剥茧抽丝一样,最终被搓成了一条线。

    难怪……

    难怪他找遍了酒店也没有找到grace的入住信息,他只想着或许是南颂用黑客技术刻意隐匿了她的行踪,她也确实隐匿了grace的行踪,用的却不是电脑技术,而是她自己。

    南颂,就是grace医生。

    grace,就是南颂。

    喻晋文漆黑的瞳仁因为震惊和愤怒变得发红,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攥紧成拳,连带着整个身躯都有些颤抖,只觉得心脏深处一股剧痛袭来,他捂住心脏的位置,痛得弯下腰去——

    “喻总,您没事吧?”何照慌忙扶住他。

    喻晋文唇色发白,整个人像是从冰窟里走出来的,冷得打颤,她再一次、又一次地骗了他。

    ……

    南颂没有去在乎和注意喻晋文的反应,跟着司哲进病房检查了一下司铎的腿。

    触上司哲担忧的目光,南颂道:“没什么大问题,骨折手术后出现疼痛是正常现象,我给你开点止疼和消炎的药,注意保护腿,别做剧烈运动。”

    司哲听后,这才松了口气。

    司铎点了点头,“谢谢南总……南医生。”

    她身份那么多,他竟不知该喊她什么好了。

    南颂不在意地扯了扯嘴角,“无所谓,叫什么都行。”

    司哲在一旁道:“姐姐,你应该比我哥哥大三岁。哥,你跟我一起叫‘姐姐’呗。”

    “……”

    司铎脸微红,轻斥道:“别没大没小的。”

    司哲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小声嘀咕道:“叫姐姐怎么就没大没小了,多好听啊。”

    眼看司铎又要沉下脸,司哲抬起头,利落清明的五官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姐姐,你别介意,我哥就这样,打小脸皮就薄。”

    南颂颇为认同地点了下头,“是没你的厚。”

    司哲:“……”

    看到弟弟吃瘪的样子,司铎没忍住笑了起来。

    医疗团队还在办公室等着开会,南颂没跟他们聊太多,只道今天晚上她就要返回南城,然后看向司哲,“你跟不跟我回去?”

    司哲抿了抿唇,他确实应该回去了,教练打了好几个电话,让他尽快回去别耽误训练,学校还有课程,餐厅那边也缺人手,可是哥哥这边……

    没等他发表意见,司铎就猜到了他的想法,直接道:“回去吧,我这边有华姐和小左他们照顾,又有这么多医护人员,没事的。”

    他又转头对南颂道:“麻烦南总捎他一程吧。”

    南颂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下午还有点时间,你可以出去转转,买点当地的特产,拿回去给同学和同事分一分。”

    司哲乖乖点头,“好的姐姐,我知道了。”

    司铎却是精准地捕捉到了话里的关键词,待南颂一走,他就蹙眉问弟弟,“同事?你又背着我出去做兼职了?”

    “……”司哲心一突突,糟糕,露馅了!

    ——

    南颂从病房出去,正要去办公室和医疗团队开个会,商量一下四哥给她发的高位截瘫患者的资料,一出门,喻晋文竟然还站在原地。

    那表情,看上去怎么像被打了一顿似的。

    谁摧残他了吗?

    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南颂便收回目光,没有想要关心他的意思,转身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grace医生。”

    他喊了她一声,声音低沉、喑哑,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冰冷、沁凉,还带着些许颤抖。

    南颂的脚步,倏然一顿。

    哦,差点忘了,她刚刚好像一不小心暴露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喻晋文一步步走近南颂,绕到她身前,微红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她。

    整个人像是得了什么大病一样。

    他缓缓启唇,声音嘶哑晦涩,如同裂帛,“你究竟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南颂眼梢一抬,平静地看着他。

    两个人之间靠得太近,而她已经不习惯他的气息了,略略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就好像,从前他无数次同她拉开距离一样。

    喻晋文看着她的躲避、抗拒,眸色又暗了几分,艰难地弯起唇角,自嘲地一笑,“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中,一次又一次地耍我,你觉得很有意思是吗?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

    说到最后一句之时,他的尾音抑制不住地颤抖,不知道的,还以为谁给他戴了绿帽子。

    南颂神色依旧平静,平静得近乎漠然,唇角微微扬起,讥诮地问:“报复,也得是你先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才报复吧。怎么,喻总也觉得对不起我,所以心虚,理亏?”

    喻晋文瞳孔微缩,被她噎得说不出话。

    现在明明是他在质问她,她却反过来了!

    南颂淡淡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所谓报复,都是因为心底有恨。我又不恨喻总,何来的报复?离婚后,我可是奉行着‘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原则,是喻总你,总来纠缠我。你眼瞎,这总不是我的错吧?”

    喻晋文唇角抿成一线,齿关咬的嘎嘣作响。

    她的牙尖嘴利,他早已领教过多回,每次都能杀人诛心,口中像是含着利刃,净往他心窝子里扎。

    良久,就在南颂以为他说不出话来之时,他眼中的怒意缓缓消散,化成一句,“grace医生,三年前你救了我的命,我能够从一个差点瘫痪的人完全康复到直立行走,这都是你的功劳,我很感激你,这份救命之恩,我得还。”

    南颂神情微微一怔。

    听惯了他的混蛋直男语录,甫一听到他的嘴里蹦出像模像样的人话,她反倒有些不适应了。

    她淡淡道:“职责所在,不必客气。”

    喻晋文闻言轻声笑了下,“十年前我救了一个女孩,她说要报答我,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可她还是来到我身边,在我最重要的时候出现,救了我。南颂,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你已经还了,可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也要还。”

    南颂蹙了蹙眉,看着他坚持又笃定的态度,一股冷躁之意袭上心头,“我说了,不需要。”

    “不,需要。”

    喻晋文唇角勾起浅淡的一笑,“grace医生,回见。”

    南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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