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洄醒来的时候,已经离开京城百里。
顾远叶见人醒了,撑着下巴看他,饶有兴致,“哟,醒了?”
初洄揉着酸疼的脑袋,眼前也是陌生人,面露警惕,“你是谁?”
顾远叶端着杯茶笑眯眯的,却并不回答。
就静静看着这小孩磨蹭着往后退,一脸警惕。
哟,在摸手腕?
应该是藏了袖箭。
可能还淬了毒。
都是些小孩子的把戏。
顾远叶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低头,吹了下热气,轻声开口,“你要动手,先得确保你用袖箭能将我一击必杀,要是没把握,最好不要轻易找死。”
声音平静,却带着明显的威慑。
初洄一顿,抿了抿唇,还是放下手。
直觉告诉他,打不过。
只是又往角落蜷了蜷。
虽然没有表现出恶意,可谁知道这是不是好人?
顾远叶也不解释,轻呷口茶,眼神一亮,“这进贡的顾渚紫笋就是香啊,难怪大家都喜欢。”
狭小的车厢中茶香浓郁,初洄嗅了嗅,确实是熟悉的味道。
这味道他每日都能闻到。
顾远叶放下茶盏,眼神嘲讽,“星安为了你倒是舍得,”他敲了敲马车的暗格,“把最喜欢的茶叶全送来了。”
偏头看来,他目光倏的冷冽,唇角却含笑,“告诉我,你和星安是什么关系?”
眼神压迫,声音却轻柔,让人如沐春风。
初洄咬紧漂亮的唇,偏过头,拒绝回答,
“有本事就杀了我。”
暗器从袖口滑落在掌心。
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动手,
就算没办法杀死这人,至少……
他能自杀。
绝对不会让人有半点攻歼殿下的机会。
见人不配合,顾远叶浑身气势一散,抬手……
“刷!”
眼前寒光一闪!
顾远叶脑袋一偏,下意识避开。
刚刚像是棉花般的人忽的暴起,眼神凶狠,见一击不成,直接抬手,
“咔哒!”
机括转动。
三箭齐发!
顾远叶眼神骇然。
靠!
这小孩有病吧?
下手这么狠?
他滚了半圈,避开爆头风险。
“哆!”
三箭入木。
初洄没有半分犹豫,从靴中拔出匕首,朝着顾远叶扑去。
顾远叶暗骂一声,动作却快,拔出双刀招架,
“锵!”
金铁相接!
初洄发了狠,整个身体压下,一心要将匕首扎入敌人心脏。
他知道正经打,自己肯定是比不过的。
但他会玩命。
这人既然打了殿下的主意,那就要付出代价!
思及此,初洄眼神越发冷冽,狠狠往下一压,锋刃逼近,几乎要贴近顾远叶心口。
手臂随之压入刀锋,血滴滴答答地流,染红了月白色的衣袍,也糊了顾远叶满脸。
靠!
真疯了!
这还是顾远叶第一次碰到这么疯的人。
他就是想摸一下头,这小孩就要和他拼命。
???
眼见着小孩的手要废了,他赶紧发力。
“锵!”
左手刀格开匕首,匕首飞出,稳稳扎入车厢顶部。
右手刀架在初洄脖子上,控制他的行动。
这下没问题了吧。
他刚想松口气,就见初洄直直朝着刀锋撞来,吓得他赶紧收刀,但还是划了个口子。
“艹!你有病啊?”
顾远叶是真破防了。
初洄抬手摸了摸脖颈上的伤口,露出一个古怪的笑,“不杀我吗?你不杀我,我必杀你!”
敢对付殿下的人……都该死。
顾远叶回过味来了,对上初洄那如毒蛇般阴冷的眼神,都给气笑了。
“喜欢星安?”
初洄神情一怔,随即否认,“没有。”
他可不会给人攻击殿下的把柄。
顾远叶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饶有兴致,“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初洄嗤笑一声,正想嘲讽两句,就听到,
“老子是他舅舅!”
初洄石化。
顾远叶扳回一城,心情那叫一个爽,翘起二郎腿,大咧咧坐着,“听不懂?”
“当今皇后乃是本将军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初洄彻底石化。
顾远叶却没有理会他,目光落在那受伤的手上,掀开车帘,“军医给老子过来。”
秦副将守在马车旁,隐晦往里看了一眼,又看到顾远叶脸上的血,有些埋怨,“将军,里面那位名义上算是末将儿子,您就算要教训,也不该下重手啊。”
刚刚那么大的动静,他都听见了。
要不是顾远叶提前通知过,他差点以为有刺客来了。
顾远叶有苦难说,抄起桌上的油纸包就朝秦源扔去,“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秦源赶紧接住,见是京城王记的酥饼,嘿嘿一笑,“我就好这口,这嘴现在能堵上了,属下马上去找军医。”
顾远叶放下车帘,看向一旁依旧呆呆的人,皱皱眉,从暗格里掏出纱布和金疮药扔过去,“自己清理下,血刺呼啦的,这马车都脏了。”
初洄手忙脚乱接住,声音闷闷,“多谢将军,我会打扫干净的。”
顾远叶摆手,“我没有使唤病患的习惯,还有……”
“如今你是我军中一名百夫长,应自称属下。”
闻言,初洄将手中的纱布攥得更紧,心也像是被人狠狠地攥了一把。
他被殿下亲手送出京城了。
为什么呢?
是觉得……累赘吗?
“将军,王爷他……”
听人问起,顾远叶似笑非笑,先嘲讽一句,“还以为你能憋一会儿再问呢,高看你了。”
“觉得被抛弃了?”
“还是觉得委屈?”
初洄垂眸不语,默认了这个说法。
顾远叶却轻敲着桌面,言辞犀利,“要不是刚刚让我看到你的狠劲,你连百夫长都当不上,”
“我向来是看不上关系户的,就算你是星安亲自塞进来的,也一样。”
初洄将唇抿得更紧。
顾远叶继续输出,“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又是帮我拉军饷,又是送我茶叶,还特意来求了我,才让我把你带上,你又在委屈什么?”
“还是你觉得,待在他身边,能帮得上他什么?”
“其实你心里清楚,也帮不上他什么。”
心思被人轻易点破,初洄有些无地自容。
顾远叶却没理会他的心思,说话更加不客气,“你要是想要配得上他,凭什么不努力?”
“星安三岁识文,七岁成诗,在宫学中从来都是头等,博学多才,通晓古今,武功更是得骠骑大将军一身真传。”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
“你凭什么觉得星安会一直喜欢你?”
“你又凭什么觉得你能配得上他?”
“凭你这张脸吗?”
“还是过家家似的一颗真心?”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狠狠地敲在初洄心上,发起一场拷问。
对啊,凭什么呢?
可道理都知道,还是会难过啊。
就算,就算……
真的要让他走。
也该和殿下道别啊。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不清不楚。
不明不白。
连个确切的身份都没有。
初洄挫败,自我厌弃。
顾远叶瞥他一眼,更来气了,“整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干嘛?我外甥怎么看上个这么没用的?”
初洄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确实没用。
“行了,别摆着张死人脸。”
“现在的上京城可是危险重重,星安把你送出来也是避祸,他对我这个舅舅都没这么好。”
“你可要争气点。”
听到“危险重重”四个字,初洄下意识起身,却又想到了什么,坐了回去。
抬手,血肉混着布条被扯开,血流了一地。
眉头都没皱一下,将金疮药往伤口上糊,默不作声开始包扎。
顾远叶眼中闪过一抹赞赏,“这就对了。”
随即露出狞笑,“我们先把西夏那群小比崽子打回去,再去解决京城那群蛀虫。”
初洄眼神冷了冷,下意识望向上京的方向,咬着纱布狠狠扯紧,
他,会成为殿下最锋利的矛。
这是最忠诚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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