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云乔被女儿的天真无邪逗得直乐，围着被子靠在床头，笑得一抽一抽的，看来照此下去，咪咪非要把她知道的所有字都给小猫当一遍名字不可。
咪咪看妈妈那么高兴，美得真想抱着小猫一头扎进妈妈怀里，幻想着妈妈摸着她的小脑袋，她摸着小乖的小脑袋，可惜，爸爸跟个铁塔一般站在一旁监视着，她可不敢往前凑。
接下来孩子们戴着口罩轮番进来探望，三宝照旧是一副大夫的架势，仔细叮嘱道：“妈，病菌要被打败需要一点时间，你好好睡觉养足精神，把它们全部消灭干净。”
像个甜甜的小护士一般的卓悠然让姑妈放心，她会好好照顾妹妹的，保证让她睡觉的时候不会踢掉被子。
大宝啥也没说，眼里全是担忧，看得当妈的更心疼，反过来安慰他说自己明天就能好。
二宝的关注点总是有些与众不同，他一拍胸脯：“妈，那两条鱼我们养着呢，，等你身体好了再吃，爸爸说你是热感冒，不能吃鱼，因为姥姥说过鱼是发物。”
沈建华忍不住在一旁弹了二儿子一个爆栗子：“啥时候都只知道惦记着吃，我看你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卓云乔只能努力忍着笑，说真的，家里有个二宝这样的开心果真好。
等孩子们都洗漱好去睡了之后，沈建华烧了一大卡盆热水，拧着毛巾给媳妇擦拭身体。
其实这时卓云乔刚量过体温，才三十七度二，已经不算高了，身上也不怎么酸疼了，只是时不时咳嗽一声。
可沈建华坚持要用温毛巾给她擦脸、擦脖子，还有手心、腋窝和膝弯，甚至包括脚底板，虽然有点痒，但这一条龙整套服务下来，卓云乔确实觉得很舒服，很享受。
她一面惬意地哼哼唧唧一面想，偶尔生个病让人服侍服侍，这感觉似乎也不错嘛。
她哪里知道，这个用心服侍她的人心里有多焦灼，自从去沪市治病发现是误诊之后，沈建华一直对不知名的神灵心存敬畏，他生怕自己什么时候一个不留意言行不慎，老天就会把他手里的幸福无情地收走。
要不是卓云乔用沙哑的声音命令他必须躺到床上睡觉，而且那眼神严厉得像小学时的班主任老师似的，他还打算和衣守在床边看护她一晚上呢。
这还是俩人头一回抵足而眠，卓云乔本想让沈建华去儿子的房间和三宝睡的，可他坚决不肯，说与其一晚上过来好几次看她的情况，把孩子也弄得睡不安稳，不如就睡在她脚头。
卓云乔实在无奈，也只得随他去了。
她这一晚上睡得很安稳，体温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同样的夜里，另外几个人却辗转反侧，几乎夜不能寐。
第一个睡不着的当属王丽芳，她从卓云乔家离开后，不是去一连找了秦凤兰吗？结果秦凤兰一看她做的那件衣服，立刻眉开眼笑，狠狠地夸了她一顿。
她说：“哎呦你这个大闺女，我以前咋就没发现你这一手好针线唻？噢，我知道了，你本来就有工作，所以看不上我们这家属干的活对吧？婶子可跟你说，你要是做运动服，一个月至少能挣现在俩月的工资。”
“对了，你知道前几天云巧又给服装厂引进了几台新机器不？那可是要做书包的，那书包呀，嗐，我说是说不出来有多好，你要是亲眼看见了就知道了。”
王丽芳的嘴巴本来也是挺厉害的，可在秦凤兰这密密匝匝的语言攻势下，硬是没插上嘴。
秦凤兰的眼睛多厉害呀，她自己就是缝纫高手，近来又看了不少人参加考核，又搞验收，认定王丽芳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话自然就多了起来。
王丽芳好不容易才等到秦婶歇口气，赶紧见缝插针地问：“婶子，咱这服装厂的工资，也是团里统一给发吧？不会没保障吧？”
她所担心的保障问题，对于家属来说基本不存在，反正她们以往一直都没工资拿，现在只要干了活就能按月领工资，和以前一对比，如今已经是一种莫大的进步了。
但对于原本就是一名正式职工的王丽芳来说，这就是个比较严肃的问题了，首先以前无论工资多少，到了日子就能按时领到，那种踏实感，她这十几年来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秦凤兰反应多快呀，她哪能不了解王丽芳的想法，但她从来就不是个爱说大话的人，便实话实说道：“工资当然是团里统一发，不过服装厂现在第一批货还没交，明天才发货，等货款收到了，月底团里财务科做工资表再统一发。”
她又怕打击了王丽芳的积极性，忙说：“这是服装厂才刚开始，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去打听一下家具厂的工资，从来都是按时按数给发放的，从来也没少过谁一分一厘。”
王丽芳有点难为情地嗫嚅着：“婶子，我的意思是，家具厂和服装厂能一直办下去吧？我们粮食厂虽说工资不高，但好歹一直办了二十来年了，别我一申请调动，回头再……”
她提的这个问题，秦凤兰可不敢胡乱担保，虽然在她看来，光是自己团所在的师，就有那么多人家要换家具，那么多学生要穿运动服，要用书包，足够他们这两个厂忙活好几年的。
可大女儿也时常在她耳边敲警钟，说不管办厂还是做事，要天时地利人和都合适，不然说不定啥时候不行就不行了。
想到这些，秦凤兰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大闺女，这厂子到底能办多少年，任谁也不敢打包票，说不定以后越办越好，也说不定中间万一出个什么岔子，调动这事，你还是考虑清楚再说吧，别到时候来怪婶子，我可消受不起。”
王丽芳见她这么说，也只好讪讪地道：“那行，婶子，我回去和我家那口子再商量商量吧。”
“行，不急，等你想好了再说。”秦凤兰心里忍不住一阵惋惜，这闺女要是愿意来服装厂，还真是个可以专职做书包的合适人选。
王丽芳告辞了秦凤兰，回家的路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蹬着自行车，心里就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她工作十来年了，现在每个月工资三十七块，又是双职工家庭，和前进团场的大部分家庭一样，过寻常日子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人就是这样一种不知足的动物，何况眼前还有人作对比。
作为卓云乔多年的工友，她先是看着她通过出了一次黑板报脱颖而出，成了团机关的干部，心里真是说不上来的羡慕。
不过说起耍笔杆子她是一点也不行，所以那也就是单纯的羡慕而已，从没有奢望过自己有一天能撞上那样的好运。
可谁知人家卓云乔在宣传科干得好好的，突然又风传说她因为没有高中文化水平要调整岗位。
她们原先同车间的几个工友私下议论过这事，还以为卓云乔又会调回粮食厂来，或者降成团机关的勤杂工之类的，还一个个的在那感叹老天爷喜欢捉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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