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爸爸说得斩钉截铁，孩子们的眼神黯淡下来，全都一声不吭，安静地吃起面来。
卓云乔抬头打量沈建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可人家神态自若，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状况，根本不需要多加任何解释。
尽管今天的午饭不过是一碗素的阳春面，吃起来味道还是很不错的，起码从不挑食的咪咪吃得就很香，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几个大点的孩子也都把碗里的面吃得干干净净，说真的，假如不是二宝这个小吃货发现碗里没放一丁点儿肉、蛋，其他几个娃娃可能都不一定会注意，小家伙们此刻的沉默主要是心理作用。
饭后，大宝很懂事地主动收拾碗筷洗碗，二宝和三宝也沉默着帮忙擦桌子，收凳子，一切看起来照旧，但每个娃娃似乎又各怀心事。
“然然，陪着妹妹玩一会儿小猫，就进去睡午觉啊。”卓云乔交代过侄女，然后用眼神示意沈建华进屋说话。
她关上卧室门，直盯着他看：“你今天是不是受到啥刺激了？”
沈建华坐到床沿，若有所思：“娃娃们都还小，我觉得不能让他们养成贪图享受的习惯，明明咱们做的事都奉公守法，可有些人还以为咱们发了不义之财呢。”
卓云乔知道他肯定有所指，猜道：“是有人传闲话了吧，说咱们家占了厂里的便宜？”
沈建华点了点头，他今天去园林队办事，还没进办公室就听里面有人在议论。
一个声音似是安慰，又似在打抱不平：“我说施队长，你还是想开点吧，人家可是两口子，油水还能甘心让别人占了去吗？”
“就是，听我小儿子说，他们家二小子成天在学校吹，说他爸爸做的烤鸭、手抓饭多香、多好吃，你们想想看，咱们团谁家能吃上那么好的伙食？我敢说连团长家都赶不上他家！”另一个声音说。
接着是施志兵的声音：“原来如此，你们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数了，看来那女人果然不一般呀，别看当时人都不在家，居然还能把事情都掌握在手里。”
“可不是吗？你看咱们全团上下，除了财务科长是女的，还有哪个大点的官是女的，那个女人的手段绝对不简单。”第一个声音又说。
沈建华不由眉头紧皱，把脚步放重了些才敲门问道：“施队长在不在？”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门开了，里面的几个人表情多少有些发窘，显然是没想到自己正在议论人家，人家就来了。
除了施志兵之外的那两个园林队的职工赶紧起身告辞，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沈建华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如常地和施志兵说起了木材方面的事，现在他得为接下来可能增加的产量多备料，自从厂房搬到木工房之后，生产效率也提升了不少。
施志兵心里打鼓，面上也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客客气气地很是配合，心里早对这个“靠老婆，吃软饭的”家具厂新任厂长鄙夷到了极点。
沈建华听到别人这样在背后议论他家，尤其是说到他媳妇时那语焉不详的意味，要说不气愤是不可能的，可他也明白，这一切都是难免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枪打出头鸟，老话有时候说得真的很有道理。
但他也不屑于做任何辩白，心知清者自清，行得端做得正无愧于心就好。
中午回到家开始做午饭时，他想到其中有一人说起二宝喜欢在外炫耀好吃的，便临时起意，决定从二宝最在意的吃饭开始缩减一下，省得这个心里藏不住事的小家伙多嘴。
现在媳妇既然问到了他，他就简单把事情跟她讲了一遍，末了说：“既然二宝喜欢吃，还喜欢出去吹牛，这回为了背新书包吃不上肉，肯定也会忍不住去跟同学唠叨，正好将功补过。”
卓云乔被他的骚操作给气笑了：“好呀，搞了半天你是在和娃娃玩心眼呢，看把他们弄得那么担心，你倒是挺忍心啊！”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让他们牢记艰苦朴素的优良作风，也没啥不对吧？”沈建华难得为自己辩白一次。
他说的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卓云乔勉强能接受，她庆幸现在改革开放的步子越来越大了，经济气候也在逐渐宽松，相信大家都会越来越不愁吃穿用度，到时候也就不需要故意让孩子们忆苦思甜了。
虽然有了午饭这个小插曲，但很显然，新书包带来的快乐要更胜一筹，除了咪咪照样呼呼大睡以外，家里的其他四名小学生根本就没睡着午觉。
他们将原来书包里的书拿出来，迫不及待地装进新书包，卓悠然还特别开心地跑去男生宿舍和哥哥们分享，这个书包分了层，文具盒可以单独放在一层。
二宝甚至把他那个最心爱的小钱包也装进了新书包，放在里面的夹层里，美滋滋地说，他要随身带着福气硬币，福气就会一直在他身边了。
三宝默默地摸了摸“乐威”商标，心里在想，三好学生奖励的书包上好像没有绣这个，他走在人家身后的时候专门仔细看过。
这一批书包都是军绿色的，因为屯纺原有的库存帆布就是这个颜色，第一批再生产的时候也就延用了这个颜色，当然，这也是时下很受人们欢迎的一种颜色。
书包小模特的广告效应大大超出了卓云乔的意料，当天放学后不到半个小时，供销社剩下的那十五个书包便被一抢而空了。
其实在开学那天的开学典礼上，学校奖励给十名三好学生的书包，就已经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和获奖同学要好的孩子能摸一摸新书包就特别高兴，要是还能试背一下，简直要美上天了。
可老师都说了，那是专门给三好学生的奖励，全校两百来个学生，一学年也就评选出十个三好学生，孩子们心里虽然羡慕得很，但也知道这是一时半会争不来的。
可是今天大宝几兄妹背去的新书包就不一样了，这是花钱可以买到的，样式和三好学生背的一模一样，要是自己也能有一个，那多神气！
现在大家背的普遍都是单肩书包，所以大宝兄妹几个刚一进校园。就被走在近旁的同学发现了，先是他们自己班的同学围了过来，等到第一节课下课，连隔壁班的也闻讯赶来了。
再到下午的三节课全部上完，全校的同学都知道了供销社已经有这种款式的新书包卖。
刚一放学，就有不少孩子飞奔回家去了，不管打算用什么方法，目的就是让家长给自己买新书包。
当然不是所有的家长都会痛快答应，一个书包十二块钱，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但供销社总共也只有十五个存货，在父母面前吵闹撒娇成功的孩子远不止十五个，最后一个书包竟然同时有三家要买。
和卓云乔家一样，这时候的大部分家庭都有好几个孩子，人家可不像他们家这么大方，给每个娃娃都单独买一个新书包，而是好几个娃娃共用一个，说好了一人一天轮流背。
即便如此，那些孩子也够开心了，从供销社背着空空的新书包往家走，一蹦一跳地都快飞起来了。
供销社今天的当班售货员家也有孩子，而且她家正在上学的两个孩子，是下课后第一个冲进供销社的。
这姐弟俩在来的路上就商量好了，让妈妈一下给他们买两个新书包是不现实的，只要能买一个就行了，俩人可以轮流背。
面对如此“善解人意”的娃娃，当妈的也狠不下心来拒绝，当场就掏钱买了一个让孩子们背回去，这个办法也就成了后面她推荐给好些家长的“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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