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中间还下了两三场雪，一九八一年的最后一个月，卓云乔和沈建华都变得愈加忙碌起来。
因为各处都在不断增订洋柿子罐头的礼品装，卓云乔从之前担心销不出去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开始发愁货不够销，经常在电话里跟瞿厂长反复商量，看哪里还能匀出点货来。
要说省供销总社和库屯地区增加订单，这还在她意料之中，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来自济东市那边的订货量竟然也不小。
上次她去谈代工合作的时候，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带了点当礼物，毕竟初次见面带点土特产也算是一种礼节。
没想到林二嫂前两天打来了电话，一下子就要订一千份礼袋装的洋柿子罐头。
卓云乔为难了，现在别说订一千份了，就是一百份，那也得从别家的订货中往外匀，就和她商量能不能少点，最多只能匀出五百份，货源现在已经不够了。
林二嫂哪肯呀，她早就算好了，每份她至少可以赚三毛钱呢，这可是三百块呀，突然间她的收入就减了一半，那怎么能行？
于是在电话里她又缠磨了半天，最终卓云乔答应帮她争取八百份，这还是因为她想把洋柿子罐头的影响力往远处拓一拓，以后也好往内地市场铺渠道。
林二嫂现在已经明白了，只要紧紧抱住卓云乔的大腿不松，挣钱的机会就会源源不断，所以她也不敢太过分，八百份就八百份吧，总比一点都订不到强多了。
上次卓云乔从济东回来之后，就给林二嫂寄了点蛤蜊壳分装的面霜和护手霜，也分别告诉了她价格，说是如果有人想买，让她统计好数量告诉她。
林二嫂只擦了半个月，不管是脸上还是手上皮肤的改善就很明显，加上她巧舌如簧，把从沪市弄来这些东西如何不易说得天花乱坠，一下子就订出去五十多盒面霜，一百多盒护手霜。
卓云乔告诉她的价格分别是四毛和两毛，她每盒涨价一毛，第一笔生意去掉邮费后还净赚了十五块钱，快赶上她小半个月的工资了。
至于洋柿子罐头，她自己家尝过了，的确是好东西，可怎么卖出去呢？林二嫂琢磨开了。
经过好几天的左思右想，有一天她灵机一动，在厂里青工宿舍借了炉子和锅，煮了一锅洋柿子鸡蛋面当中午饭，她和林二哥加上那个给她借锅的青工，在其他工人面前吃得那叫一个香啊。
厂里好多人平常都是拿个饭盒带饭当午饭，也有在食堂吃的，可那天怎么看都觉得他们仨的午饭最香，吃完后林二嫂抹着油光光的嘴，还给他们算了一笔账。
他们仨这一顿饭吃下来，每个人的伙食费大概不到三毛钱，而且有鸡蛋有洋柿子，不仅营养丰富，面条也是冒尖的一大碗，量也足够，那真叫一个划算！
她还说，因为在厂里不方便擀面条，她今天煮的是挂面，如果是在家自己擀面条，成本还能再降低一些呢。
于是马上就有人打听了，这个时节菜店和菜市场根本没有洋柿子卖，她这锅里的洋柿子是打哪儿来的？
林二嫂也不卖关子，拿出剩下的大半瓶洋柿子罐头亮给众人看：“你们瞧，这可是我小叔子他们从大西北寄来的，那里夏天特别长，太阳从早到晚能晒十几个小时，葡萄、西瓜、杏子这些水果好吃就不说了，就连这洋柿子也是一大特产。”
当工人的哪有不图实惠的，加上看他们吃得确实香，于是纷纷跟她打听价格，问在哪能买到，这洋柿子鸡蛋面搁在夏秋季节不算啥稀罕吃食，可入冬以后几乎就吃不到了。
林二嫂便大包大揽地说：“从大西北寄来一次不容易，你们有谁家想要的，咱们一起统计统计，我让小叔子一起给咱寄来。”
因为洋柿子罐头不便宜，那次登记的人并不多，总共也就二三十瓶，她打来电话后卓云乔很快帮她寄了过去，她也很快就把钱汇了过来。
尝试着买了的人回家一尝，果然，洋柿子的风味保持得很好，家里的老老少少都吃得直咂嘴，主要是细算下来还真的不贵，又划算又好吃，还有营养。
有了这种好口碑，接下来找林二嫂帮忙买的人就增多了，好些人还帮亲戚朋友买，第二次林二嫂直接订了一百二十瓶。
再后来，林二嫂又亮出了礼袋装，把这个和麦乳精做对比，无论是包装的体面喜庆，还是价格的实惠，立刻就引起了更多人的兴趣，礼袋装洋柿子罐头在她周围的人群中成了抢手货。
林二嫂毕竟还有制鞋厂的班要上，她也没地方专门卖东西，精明如她，开始在周边寻摸，想找个固定的地点。
恰好制鞋厂门口有个小卖铺，是厂里的职工家属开的，老两口守着店卖点盐、酱油、醋，生意也就一般化吧。
林二嫂送了老两口一瓶罐头，让他们先自己尝尝看，然后才跟他们商量，以后礼品装来了想放在他们这里卖。
老两口吃了她送的罐头，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人家来买罐头的时候也有可能顺便买点别的东西，等于给他们吸引顾客了，就答应帮她在这卖罐头。
林二嫂大概是天生的生意人吧，脑子灵活，行动力也强，她如法炮制，抽空又去找了好几个厂子门口的小卖铺，都和这老两口的情况差不太多，很快就布下了七八个销售点。
卓云乔当然不知道她的这些操作，她只是有点稀奇，为啥这种订货的事不是制鞋厂的领导找她，反而是林二嫂？
按理说那些领导多少有些门路，认识的商场负责人肯定比林二嫂多，要是有心做，肯定是有机会的。
可事实就是如此，在改革开放的初期，最先解放思想的往往是一些小人物，他们虽然手里资源不多，但因为生活不易，只要能看到一个机会就会想办法抓在手里不放。
林二嫂作为一个街道小厂的普通工人，就属于这一类人，她一旦发现了赚钱的机会，不管多小都会珍惜，这就和他们厂那些领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人家压根就看不上这种小打小闹的买卖。
云秀和林二嫂相比，性格差异很大，但她胜在身边的人群素质比较高，基本上是大学里的老师、同学，有意无意之间，代买护肤品也成了云秀细水长流的一桩生意。
卓云乔根据她的反馈，后来还给她增加了洗发水、护发素产品，那些熟客对于包装是什么样子也无所谓，云秀就让她们自己带空瓶子，她按照瓶子大小来定价。
云秀和林二嫂都是和卓云乔单线联系的，除了林二哥和林前进，其他人对她们做的这个小生意一无所知，连沈建华也包括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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