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多想,张文燕又好奇地问了一句:“赵先生是哪一年离开大西北的?不会也是被冻跑的吧?”
这回是凌厂长帮她丈夫回答的:“远方是六六年离开大西北的,当然,他肯定不像小董一样是被冻跑的。”
她叹息道:“为了回去看望病重的母亲,他不惜开小差,一路扒火车回到了齐鲁。”
卓云乔听了,心下顿时又感到十分不解,赵远方当年去到大西北的时候,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一年多了,他离开大西北怎么可能是为了回去探望病重的母亲呢?
不过她并不想纠结这些细节,因为她压根就不在乎,此刻她只盼着赵远方没认出自己,或者即使认出来了也会出于某种原因只字不提,总之就当做俩人从不认识就好。
幸亏赵远方刚才说他曾经待过的是库屯地区,在座的所有人对那地方都不熟悉,而卓云乔即使有所了解也刻意不提,大家的话题便主要围绕着宝安的超前发展。
张文燕不无羡慕:“凌厂长,你们厂的电视机在内地一定很抢手吧?可惜我们地区现在还没有电视台,有电视机也放不出来。”
“不用担心,建设起来也很快的,”凌厂长很有信心地说,“等我们厂做出彩色电视机,你们就可以一步到位看彩色的了。”
杨处长试探着问:“凌厂长,电视机我们暂时不敢奢望,贵厂的收录机,如果是公对公的话,多少台起可以批发?”
他这话一出口,卓云乔多少感到有点诧异,看来杨处长也开窍了,想为师国营商店引进一批潮货。
凌厂长停顿了几秒才说:“很抱歉,杨处长,大西北的批发业务我们目前只针对你们省供销总社,这个不仅仅是数量的问题,还请你包涵。”
杨处长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冒昧了。”
董德龙在一旁帮凌厂长解释:“杨处长,这事还真不是凌厂长不想松口,实在是合同签在那里。不过您放心,我叔叔就在省供销总社,你们师想进一批收录机的话可以去找他。”
他看向卓云乔:“卓姐,你和我叔叔已经打过很多次交道了,这件事我就不去烦他了。”
“好的,听懂了,回到省城我就去找他,不给我们师批上几十台收录机,我就坐在他办公室不走。”卓云乔笑着回应。
众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了近两个多小时,好在酒过三巡之后大家都比较收敛,没有谁频频举杯,也没出现敬酒非要干杯的现象。
宴席散的时候,几位女士差不多刚好有点微醺,男士们看上去压根没什么反应。
邓政委和杨处长在大西北喝酒也是喝白酒,少量红酒对他们而言根本不算什么,赵远方和董德龙显然也有几分酒量,今天并没有放开了喝。
厂里的司机送凌厂长来了餐厅之后就走了,赵远方开了一辆黑色轿车,他为凌厂长打开副驾驶那边的门,等她坐好了,自己才坐到驾驶位上。
卓云乔险些开口劝他不要酒后开车,猛然意识到这是八十年代初,人们对于酒后驾车的危害性普遍还没有概念,便及时收住了话头,何况看上去赵远方根本就像没喝酒似的。
就连董德龙也一样,好像那点红酒对他来说就是果汁、糖水似的,大马金刀地让几人坐上车,自然而然地送他们回招待所去了。
清凉的夜风从车窗吹进来,吹乱了卓云乔的发梢,几杯红酒的后劲上来了,她一时竟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张文燕倚靠在她身上,眼睛晶亮,双颊酡红,口齿竟也有点含混了:“卓姐,你说,这种生活是不是就是腐朽的资本主义啊?”
邓政委在前排副驾驶位重重咳了两声:“咳咳,小张,注意点自己的言行。”
卓云乔赶紧让小董把车窗升上去,一边轻拍张文燕的脸:“你就这点出息呀?就三杯红酒,那杯子还都没倒满,就能把你喝成这样?”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张文燕咕哝着,眼睛半眯,整个人都靠在卓云乔身上,把她当成了真人靠垫。
卓云乔很是无奈,任由她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她总不能将她推到另一边靠着杨处长去吧。
董德龙顺利地将他们送回了招待所,这里的房价只有华侨宾馆的三分之一,条件虽然无法和那边相比,但两人标准间也有自己的卫生间,这就让他们几人觉得很满意了。
匆匆告别了小董,卓云乔忙着进房间照顾张文燕,直到给她洗好了脸,又擦了脚,给她盖好被子,才终于坐了下来,准备歇一会儿洗个澡睡觉。
“咚咚,咚咚,”有人敲门。
卓云乔以为是邓政委和杨处长不放心,过来看看张文燕怎么样了,打开门一看却是一个服务员。
服务员递给她一个封了口的信封,啥也没说就转身走了。
卓云乔疑惑地拆开信封,掉出了一把这个招待所的房门钥匙,她们住的这间是203,那把钥匙牌上则写着306。
她正莫名其妙,发现信封里还有一张字条,只写了几个字:故人相见,有话面谈。
虽然没有署名,但卓云乔一下就猜出了这是谁写的,这个赵远方,在饭桌上装得和她素不相识,现在有什么话非要和她面谈?
说真的她不想去见他,她又不是原主,可以说和他完全是陌生人,见了面该说什么呢?
但她也很好奇,他想对原主说什么?
今晚在饭桌上,赵远方连一眼都没多看自己,她当时真的以为他没认出自己来呢,这人怎么能演得那么好呢?
脑补大王卓云乔猜想,他可能是想向原主卓云巧解释什么,毕竟他当初是不告而别的,可能怕原主认为他是个懦夫。
卓云乔努力想搜寻一点原主记忆里对赵远方的情感细节,可是大概是因为生了那场大病,原主并没有多少怨恨或思念之情,更多的只有不解,不明白他反正已经挨过打了还跑什么。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81_181545/22564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