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7月,盛夏时节,骄阳似火。
一身正装的卓悠然拿着报到通知单,兴冲冲地来到了奋发团场机关,从今天开始,她就是团工会的一员了。
“小卓,你咋穿得这么成熟呢?”工会主席一看她不由乐了,刚刚从校园里出来的大专毕业生,还不满二十二周岁,刻意将自己的青春活力藏进了深蓝色西装里。
卓悠然本就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一笑起来左脸颊上还有个深深的酒窝,她就怕自己一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被人轻视。
她郑重其事地说:“张主席,我怕自己显得太年轻,不好做职工的工作。”
“嗐,只要态度端正,工作认真,年轻人多有活力呀,你以为谁都想和我这样的老同志打交道?”张主席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更开心了。
卓悠然一听立刻放下了包袱,笑得酒窝深深:“看来是我理解得太片面了,我怕人家说我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嘻嘻,不过我再过几十年嘴上也不能有毛是吧?”
张主席:……得,没几句话就看出你是个话唠了,不过这脾气倒是挺适合做工会工作的。
她果然没猜错,短短一个月,全团各单位的工会都被卓悠然跑遍了,这姑娘每天就像打了鸡血似的精力充沛,小本本上记满了每个单位工会干事的情况。
“张主席,咱们团国庆节搞一场歌咏比赛咋样?您能不能跟团委刘书记商量一下,咱们一起组织?”
“张主席,连队秋收已经完成了,咱们是不是丰富一下职工的文化生活,来一次健美操比赛?服装他们各单位愿意自理。”
“张主席,各单位提报的元旦迎春晚会的节目您看了吗?我觉得三个独唱有点多,不如变换点形式,比方说小合唱、二重唱之类的,您看行吗?”
“张主席……”
一年过去了,卓悠然这个新人被师部团委点名借调走了,她到哪儿都能在十分钟内自来熟的名声早就传开了。
张主席望着她的办公桌怅然若失,这姑娘平常老实坐在这儿的时候并不多,大部分时候都风风火火来去匆匆,可现在她才两天没在,整个办公室就显得格外冷清。
另一位工会干事彭大姐看出了张主席的心思,劝她说:“主席,想开点吧,人往高处走,小卓和她姑妈一样,是个能人。”
“我知道,就是可惜咱们团太小,留不住这样的人才呀,”张主席摇摇头苦笑,“主要是也没个优秀的小伙子,不然说不定还有希望。”
她们还在这瞎遗憾呢,谁知没隔几个月,竟然收到了卓悠然的结婚请帖。
“彭大姐,我眼睛没花吧?这真是小卓的请帖?”张主席难以置信,都没听说她有对象,咋就要结婚了呢?
彭大姐绘声绘色地给张主席描述:“你还别说,小卓确实厉害,把咱们瞒得结结实实的,人家在大学里就认识了,她不是大专嘛,那个男孩本科刚毕业,这不分配到地区向阳厂当技术员去了。”
“你见到人了?那男孩看上去咋样?和小卓般配不?”张主席的八卦心按捺不住了。
彭大姐咂咂嘴:“帅着呢!能比小卓高一个头,最少也有一米八,在小卓旁边跟着乖得很,小卓让他喊我阿姨他就喊。”
卓悠然工作一年以来,不是没人想给她介绍对象,可她压根就不给人机会,原来人家在学校早就名花有主了,张主席和彭大姐恍然大悟。
前进团场一连,卓云峰和李玉莲的心情也非常复杂,转眼那个小嘴叭叭不停的小丫头就要嫁人了,这对于当父母的真是喜忧参半。
李玉莲反复检查着嫁妆箱子,总觉得会忘记啥,一边唠叨:“你说咱然然以后是不是不回奋进团场了?能正式调到师团委吧?”
“那还用说?在奋进干了半年就评上了先进,你见过谁家娃娃这么争气?”卓云峰自豪得就像他自己干出了多大的成绩一样。
李玉莲扑哧笑了:“你就在这自卖自夸吧,谁家娃娃?你敢跟三宝比吗?人家三宝可是博士后,咱然然才是个大专生。”
卓云峰梗着脖子还在嘴硬:“那哪能比,三宝是多少万人里面才有的天才,咱闺女不跟他比,跟她一般大的同学比就行,是一点也不差吧?”
“这话听着还差不多,咱然然找的女婿我也满意,这丫头眼光可以,像我。”李玉莲美滋滋地。
卓云峰更得意了,嘴角好悬没咧到耳根:“也不看看是谁的闺女,人家都说闺女像爹。”
李玉莲又开始唠叨了,说浩然过两天正好放假回来,弟弟有个重大作用,就是姐姐出嫁那天把姐姐背上接亲的轿车,新娘出娘家门不能沾地。
婆婆也一再交代,虽然然然是女孩,可是他们不准偏心眼,嫁妆必须丰厚,两个皮箱里要装满新衣服,压箱底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元全部都得是新票子。
至于六床新棉被,不能用被套,要找父母双全最好儿女也双全的人亲手缝。
李玉莲当场就跟婆婆说:“妈,父母双全加儿女双全,这不就是我自己个儿吗?这六床被子我来缝。”
“哎呦喂,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这一茬唻?玉莲是咱家第一有福的,云巧、云秀、宝珠都赶不上你。”秦凤兰一拍大腿,那几个不是早早没了亲爸,就是有儿子没女儿或者有女儿没儿子。
卓悠然虽然擅长策划、组织各种活动,对自己的婚礼却想尽量从简,因为她一直想旅行结婚,不想俗里俗气地请客办酒席。
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未婚夫苏鹏程毫无异议,可惜他父母不同意,原因很简单,随了这么多年的礼,自家儿子结婚哪能不办酒席回收一下呢?
卓悠然听了这个理由,气得发了一通脾气:“苏鹏程啊苏鹏程,亏得你爸还是人民教师呢,咋还这么俗气?”
苏鹏程有点不高兴了:“然然,你别这么说我爸妈,他们也不反对咱们办完婚礼再去旅行结婚,两代人都兼顾,互相迁就一下就不行吗?”
卓悠然一愣,是呀,她还经常给别人做思想工作呢,在组织工会活动的时候,还经常想着兼顾老中青几代人呢,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忘了呢?
“哟,生气了?”她扯了扯苏鹏程的耳朵,“我接受你的批评,酒席,咱办!旅行,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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