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姨的脸上挂上几分讽刺的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最后时间差不多临到要走的时候，卫菁菁喝下最后一口红糖水，想了想，还是说：“冯姨，上次我说的话——”
“你可一定要听到心里头去，可再也不能有那样念头，虎丫还小。”
冯姨凝视了卫菁菁半晌，微叹了一口气，“好，不管曙光什么时候来，我都等着。我等着给我丈夫正名，我等着给我儿子儿媳洗刷冤屈！”
人活着，总要有点盼头，有点念想，有点奔头。
如果什么都没有了，人就没有精神气了，中国人讲究气血，气没了，人也去了一半了。
可是对于冯姨来说，卫菁菁说的曙光她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这都十年了，她心里的那团子火早就凉透了。但是有光吗？有的，孙女就是她的光，两个小知青姑娘的到来也让她尝了尝社会给她的甜头。
善意。
她遭受了太多苦难，心里太苦，可是心里太苦的人，只要一丝甜就能填满整个胸腔了。
说完这些，赵小兰和卫菁菁也就放心了，本来想直接走的，赵小兰被黄小虎缠着玩彩绳去了。
这是卫菁菁头一次看见虎丫这样有童心的一面，她明明是个孩子，心里头却什么都明白得很。
她只能悄悄问赵小兰：“一会儿要去供销社吗？”
赵小兰正忙着翻绳子，头也不回地大声回答：“是啊，这次一定要把那本数学题买下来了，好久不做了，小学题都要写不出来了！”
卫菁菁刚要说那行，就看见黄小虎猛地回过了头看着她奶奶。
“奶奶！”她的语气染上了几分焦急，就好像有什么迫不及待的事情一样。
赵小兰看虎丫这么激动，也忍不住回头问：“怎么了？”
黄小虎又急又不敢说，她催促似的又说了一句：“奶奶，可以吗！”
冯姨无奈地笑笑，她一阵哑然，最后才淡淡地说：“带姐姐去找一本。”
“好嘞！”黄小虎立马起来了，她拉起赵小兰的手，“小兰姐姐，我家就有数学书，我帮你找！”
赵小兰还没来得及问，就被黄小虎拉着手到了一个大箱子前，黄小虎回头问冯姨，她还没开口呢，冯姨就冲着他点了点头。
然后黄小虎在角落里拿了把锥子，开始费劲地开钉了四个钉子的箱子。
“我帮你！”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赵小兰还是把锥子从黄小虎的手里拿了过来。
当赵小兰在打开的箱子里看见那一摞摞书的时候，冯姨才把她的事情娓娓道来。
冯姨是首都人。
在这件事情开始之前，冯姨一家算得上的真正苗正根红的家庭，她的丈夫是军人，儿子儿媳和她一样是人民教师。
一家人幸福和美，前有保卫祖国的军人，后有教书育人的教书人，一家人都是良民。
经历了那件事情后，她失踪的丈夫被判为tao兵。她和她儿子儿媳统统被打成臭老jiu，她还是算幸运，因为从事这份职业多年，所以有不少年纪大的给她做证明，最后校长更是为她做了担保，这才得以活了下来。
她就被发pei出了首都，原本是一个更偏远的地方，现在还好，在城里有一份工，清垃圾，洗厕所，也能有一份活路。
这些书是她拼死保下来的，绝大部分是她和儿子儿媳的一些精改多次的教书笔记，还有很多她之前藏于编写过的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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