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屋,顾月淮就把陈月升和陈茵的事给抛到了脑后。

    她既然下手整治陈茵了,就没想放过她。

    仇人,一个一个来,陈茵只是一盘小小的开胃菜罢了。

    顾月淮麻利地烧水做饭,她炒了土豆红薯白菜乱炖,只放了些盐和酱油,又在铁锅边贴了小麦面饼子,盖上锅盖闷着,不一会儿就蒸出了腾腾热气,香味扑鼻。

    饭做好了,顾月淮就站在门口,踮起脚尖眺望着篱笆院外的小路。

    她拧着眉,两只手紧张地攥在一起,怎么还没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炉灶里的炭火都要熄灭了,小路尽头才摇摇晃晃走回来两个人,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一家亲的模样。

    顾月淮一眼就看到了月色里那个高高大大,脊背挺拔的身影。

    大哥,顾亭淮。

    他们顾家四兄妹的名字都是祖母给起的,祖母上过私塾,念过许多书,是个才女。

    两人渐渐走近了,借着月色,顾亭淮的脸也原原本本的映入了她的眼睑,顾月淮眼神有些贪婪地看着从小把她护得如珠如宝的大哥,嘴唇颤了颤。

    上辈子,她结婚半年后就被家暴至重伤,险些死在医院。

    大哥内心愧疚痛苦,不久,就手持铁斧直接劈死了家暴她的那个男人。

    思及此,顾月淮就把视线挪到了与顾亭淮相携而来的人身上。

    他里头穿着白衬衣,外头套着灰蓝色的军大衣,相貌端庄,一表人才,丝毫不比陈月升差,这样的人谁又能看出他俊朗外表下的狼子野心呢?

    任天祥。

    她上辈子的丈夫。

    任天祥是城里人,和她家一样,祖上也是地主,在这一带很是有些名望,不过和她家不同,任家兴旺,所以解放后,被划为了地主成分,变成了贱民阶层。

    任家的人被枪毙了大半,最后只能散尽家财,博一个好名声,这才勉强留下任天祥这根任家的独苗。

    在城里,谁都能踩任天祥一脚。

    他过得狼狈,吃穿用度都是政府施舍的,如今这人模狗样的,都是凭着散尽家财的好名声,维持住自己曾经的“富少”体面。

    顾家和任家同为这一片的地主,祖上交情就很不错,一直维持至今。

    上辈子的今天,是她的噩梦初始。

    那时,她因为陈茵的话失魂落魄,头上的伤口也没有处理,导致感染发烧。

    晚间,喝的醉醺醺的大哥带着好友任天祥从城里回来。

    这一晚,任天祥莫名其妙摸进了她的房间。

    七十年代,没结婚就睡一张床,是胡搞,是作风不正派。

    任天祥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脸,把这件龌龊事传得沸沸扬扬,让她本就恶臭的名声愈发雪上加霜,陈茵本就看不惯她,也乐得见她嫁给一个地位低贱的地主之后。

    她领着田静,站在她家门前指责她放荡,恨嫁,如今终于使了手段攀上男人了,要是再不嫁人,那会连累整个大劳子生产大队的名声。

    墙倒众人推。

    她本就不受村里人待见,最后,只得忍着恶心被迫嫁给任天祥这个始作俑者。

    仅仅一个晚上,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说是嫁,实际和招赘也没什么区别。

    他们结婚后,没有回城里,反倒是在顾家住下了。

    起初,任天祥待她不错,加之他人生的好看,还是个文化人,只柔声细语半月,就把她给哄得服服帖帖,也渐渐忘了当初的事。

    她原本已经接受现实,想要与他好好生活了。

    如果不是田静意外从屋后翻出几箱金银古董,任天祥恐怕依然会与她虚与委蛇。

    没错,后来她才知道,任天祥所做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为的,就是顾家祖上在宅院里埋下的“宝贝”,这样的密辛连她都不知道,也不知任天祥是从何处得知的。

    田静“大公无私”,把这些挖出的宝贝全部上交给了大队。

    大队也不敢私吞,又层层上报,最后,县里的领导还特意下来视察,表扬大劳子生产大队之余,还特意给田静这个有功者在县城里安排了工作,棉织厂正式工。

    田静靠着他们顾家祖上的宝贝,成了吃商品粮的城里人,何其讽刺。

    不过,她会这么恨田静,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

    如果说她的悲剧是整个顾家倒霉的开始,那田静这个人,就是让顾家家破人亡,凄惨落幕的罪魁祸首,相比陈茵,陈月升,任天祥之流,她最恨的唯有田静。

    “小妹!”这声突兀的清朗声音打断了顾月淮的思绪,她微怔,将眼底汹涌的恨意尽数收敛,抬眸看向顾亭淮,扬唇道:“大哥。”

    任天祥看了顾月淮一眼,有些惊讶。

    他虽然和顾亭淮交好,却从未见过他这个唯一的妹妹,只听说长得有些胖丑。

    今天一见,倒觉得传言有些不符,丑是真的丑,胖也是真的胖,不过,没旁人说的那么难以忍受,看她面对顾亭淮时,笑的恬淡柔美的模样,甚至还有一丝好看。

    好看?

    任天祥在心头哂笑一声,他这是提前进入角色,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了?

    “小妹,你头怎么了?”顾亭淮皱眉看着顾月淮,眼神有些担忧。

    顾月淮没回答,上前两步,一把推开任天祥,挽着顾亭淮的手臂进了屋,边走边道:“大哥这是喝了多少酒?快进屋歇会儿。”

    顾亭淮听着妹妹关心的话,有些吃惊,更多的却是喜意,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忙不迭道:“大哥没事,就是小酌了几杯,就几杯,不多。”

    说话间,顾亭淮还小心翼翼看了顾月淮一眼,唯恐她因为他喝酒而生气。

    顾月淮看着他赔笑的模样,心头微酸。

    她自小受宠,娇养惯了,一辈子除了对陈茵低三下四过,对旁人都是颐指气使的,而深受其害的就是家里的几个男人。

    在家里,她心意稍有不顺就砸锅摔碗,搞的家里鸡飞狗跳,怨恨母亲没有带着她一起去城里享福,把她丢给几个不会照顾人的大老粗。

    虽然爸爸和哥哥们已经尽力在满足她的要求了,可惜,她不知足。

    记忆中,她从未对他们有过什么好脸色,大哥不与她计较,二哥三哥虽心有不满,待她也不如大哥这么言听计从知冷知热,但她知道,他们都是爱她的。

    一进屋,顾亭淮就闻到了扑鼻的饭香。

    他一愣:“爸回来了?”

    顾月淮不着痕迹拂了拂酸胀的眼角,轻声道:“我贴了饼子,大哥要尝尝吗?”

    顾亭淮眼眶猛地一缩,神色也变得微妙起来。

    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妹妹,下厨了?还贴了饼子?今儿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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