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轶在信上说,他己经带小皇叔去了邢台县,希望她能抽空见上一面。
夏明昭足足愣了半个时辰。
对汤圆的思念如同潮水,更甚的是无数幼年的记忆,争先恐后从脑海中浮现。
夏明昭自认为自己对皇家之人并没有多少好感,当年太子哥哥身死,她一滴眼泪都没掉;父皇驾崩,她还是一滴眼泪都没掉。
在她心里,只有顾家人才是她的亲人。
在与楼轶聊到小皇叔时,她心里也并没有什么波澜,毕竟,她与小皇叔这短暂相处了五年,其中还有三年多,自己是个奶娃娃小豆丁,根本就没有什么记忆,真正有记忆的也就一年多的时间。
阔别三世,这一年多的记忆也没那么明朗了。
可当得知即将见到小皇叔的这一刻,她才发现,有些记忆哪怕变黄变灰,掩埋在重重叠叠的时间长河里,也依旧深刻。
只是平时刻意不去记起罢了!
小皇叔是她的亲人,血脉至亲。
她要去见他,立刻,马上!
此时的夏明昭还不知道,楼轶将小皇叔也绑上了拱她上位的战车。
更不知道,此次洛城一行后,她将被三个自己最信任的人拐上一条问鼎天下的大道。
……
把话说开后,楼轶赌对了。
夏允?的的确确是站在夏明昭这一派的人。
其实,楼轶也不算赌,他是从夏允?的只言片语和态度中,察觉到这位小皇叔的心思。
确切说来,是夏允?先给了他信号,他才敢冒险相信对方一次,并且死在自己将对方控制之后,才敢冒险实言相告。
是的,见面第一句话,夏允?就言明他手头有秘密,之后更是多次暗喻这秘密对夏明昭有利。
楼轶试探套话他,他又何尝不是在试探楼轶,包括他被楼轶软禁,也是他半推半就才有了之后的交心。
于是,这两个原本互相看不上眼的人,因为同一个目标,变成了最坚实的盟友。
楼轶一改之前的态度,对这位小皇叔开始恭敬起来,执晚辈之礼,一路上好吃好喝地伺候他,鞍前马后,服务周到。
而夏允?的颜控属性并没有降低,虽然他相信楼轶对夏明昭是真心,也欣赏楼轶的聪明谨慎,可他还是对楼轶的外貌接受无能。
所以,他对楼轶依旧是眼不是眼、鼻不是鼻子的,并无师自通地开启了毒舌模式,百般挑剔楼轶的容貌。
尤其是对于楼轶的“胖”,他简直是重点攻击,毫不吝啬且变着花样给予各种嘲讽,为老不尊到了极点。
气得楼轶牙咬咬,更加努力地减肉,乃至于馒头都不吃了,每餐只吃半个鸡蛋加水煮青菜。
活生生把自己熬成满面菜色。
他心想,我忍,等我减肉成功,非亮瞎你这个老不休的狗眼不可!
可夏允?实在是太气人了,三句话不离两句,都是在笑话楼轶。
终于,楼轶忍不住了,决定反击。
当年,夏明诚曾下旨严令?王不得离开洛城半步,在马车即将驶出洛城边界时,楼轶便以不引人注意为由,提议夏允?在接下来的行程中穿女装扮妇人。
夏允?自然不干,一口拒绝。
楼轶振振有词:
“圣人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皇叔,你嘴上说疼爱昭昭如亲女,怎却不肯为昭昭的大业牺牲一点点?”
“穿女装扮妇人,这也太辣眼睛了,若是被人知道,本王的一世英名全没了。”
“唉呀,皇叔,这又没外人,只要您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您扮妇人嘛!快扮上妆,别让人发现您抗旨离开洛城了。而且,咱们这么慢悠悠地走,太慢了,指不定现在昭昭已经在等我们了哩!小皇叔,难道你不想早一点见到她?”
想,很想。
就这样,夏允?被报仇不隔夜的驸马忽悠着穿上了女装,打扮成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妇女,楼轶亲自给他描眉扑粉,还在他头上插了一朵大红花。
那造型,别提有多辣眼睛了。
偏生行囊中没有铜镜这玩意儿,夏允?自己本人看不到自己的造型,他骑在马背上,顶着那朵大红花,大摇大摆出了洛城地界,并赶了小半天的路。
大红花迎风飘扬,随行的玄甲卫憋笑憋到内伤,走过路过遇见的行人纷纷投以注目礼,回头率百分之二百。
夏允?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扮相绝美,到了男女老少通杀的地步,直到中途路过一座石桥,清澈的河面清晰地倒映出一张媒婆马脸,夏允?当场就炸毛了:
“臭小子,你将我打扮成什么鬼?啊啊啊~本王要宰了你!”
“皇叔息怒,您瞧,这样不是挺好嘛!保证谁都认不出来你就是……”
“住嘴!”
夏允?暴怒,一把将身上的女装撕成粉碎,直接跳进河里。
之后,他宁愿窝在马车里不出来,也不肯再相信楼轶的鬼话乔装打扮,至于早日见到亲亲的小侄女,再也不提半分。
有了这个插曲,楼轶的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只要夏允?一毒舌,他就拿着手绘的?王女装速写图在对方眼前一晃,夏允?立马闭嘴。
但这么一来,赶路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许多,遇到需要检查户籍文书才能通过的郡城府城,队伍就必须绕路。
或者等到晚上天黑之后偷渡。
短短不到两天的路程,他们硬是走了五天,才赶到辽南与陇左州的边境,一个名叫邢台县的小县城。
之所以选择邢台县汇合,不单单只是因为这是边境,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这里的县令是当年在宁远关一役中幸存的酸秀才。
宁远关一役,功劳最大者莫过于罪孽营。
三千罪孽营,战后余者不到百人,酸秀才命大,从死人堆里被刨出来后,以为他死了,正准备将他下葬时,他却又奇迹般地睁开了眼,活了下来。
当年夏明昭实现了自己在战前的承诺,将罪孽营的罪孽一笔勾销,为死者正名,为生者请功,抚恤银子给得特别大方。
酸秀才本名岳中举,听这个名字便知道,他的家人对他人生的期许:中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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