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伤养好后,岳中举不要银子,也不要凭军功升官,只想将中断的科举路再延续走下去,争取考中举人。
夏明昭成全了他,将他推荐给了顾长川的夫子:鹿鸣山长。
岳中举是个有才华且下得了苦功的秀才,三十好几的人了,抛开书本十来年,依旧凭靠自己的才华,与顾长川同一界考中举人。
而后又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了邢台县的七品县令。
和覃程不一样,酸秀才岳中举的过往在离开罪孽营时便抹去了,没有人知道他是夏明昭的旧部,就连顾长川都不知道,这位老师兄曾上过战场杀过敌,还以为他只是西北一界寒门老秀才,夏明昭怜其才华才推荐他到鹿鸣山长门下求学。
但他自己心里门清,并感恩夏明昭给予的新生,一直都没有断开与夏明昭暗中书信往来。
当夏明昭兵权被夺后,得知覃程带着退役老兵来经营洛城,他便主动请缨:
“覃先生,殿下麾下武将不缺,文士却廖廖无几,先生虽谋略无双,但您孤身一人终归人力有穷时,若不弃,中举愿奉上微薄之力,调教得用的底层小吏,供殿下差遣!”
“你意欲何为?”
覃程在某些方面和楼轶很像,同样不轻易相信别人,同样喜欢试探。
岳中举不介意被试探,他只介意自己能否为大长公主出力,他说:
“先生何所为,中举然也!或许中举没有先生那般能耐,但中举亦想以自己的方式,为殿下铺一条无忧安全的退路。”
“你倒是个明白人,待你升迁至洛城府尹,再来找覃某吧!”
“先生此言差矣!后方稳固与否,与洛城府尹是谁名何并不相干,甚之,洛城府尹最好不是殿下旧部为佳,毕竟,铁桶一块更遭君忌。”
读书人心眼子都很多。
岳中举亦然,且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他,胆子大,有读书人的多谋,也有军中人的无畏。
他慷然提出过自己不同的看法:
“反观中举在邢台县就很好,邢台县距离洛城不远不近,既可以守望相助,又隐秘,不易惹人注目。而且,底牌越多越安全,中举虽能力有限,够不上一张底牌,但中举愿全力打造一张底牌……”
最终,覃程被说服了。
从此,岳中举所在的邢台县,便成了一个专门培养基层文官的秘密基地,他以县令的名义,在邢台县建了一所官学作掩饰,默默培养班底。
楼轶选择在这里与夏明昭汇合,也有过来考察岳中举的意思。
他相信夏明昭的眼光,也相信覃程的决策,但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如果岳中举果真如夏明昭所说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如覃程所言,是个难得的聪明人,他当然不吝啬自己的友善,但如果……
“酸秀才!”
楼轶正想着,就听到车外传来一声惊喜且粗犷的喊声。
是驾车的车夫,亦是此次陪伴他出行的玄甲卫队长老田。
老田是玄甲卫中的老资历,年纪属于最大的那一波,己经有四十八岁了,他是最早跟随在夏明昭身边的人,也曾是罪孽营中的一员。
当他看到负手站在小镇外官道上等候的岳中举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巨大的惊喜让一向最稳重的他忍不住狠狠挥了两鞭子,连马带车冲上前去。
他颤抖着问:
“是不是你,酸秀才?”
“田大哥,是我,是我~”
隔着帘子,楼轶看不清来人的长相,只听对方声音激动中带着沙哑,声量偏低且气息稍短,想来其身形不会太魁梧壮硕,身体状况也不甚康健。
楼轶料想得没错,岳中举确实长得又矮又小,身高不到五尺,身形既纤瘦又单薄,老田心疼地斥责道:
“你小子,怎么瘦成这样了?早和你说过,啃书本喝墨水最费心神,还不如留在军中,身体倍棒!”
老田啪啪地大力拍着自己的胸膛,又问:
“十年未见了,你的腰伤可还疼?唉,酸秀才呀酸秀才,你小子不够厚道啊,这么些年来,也没见你一丝音讯,还以为你……没想到你现在是官老爷喽!”
“什么官不官老爷的,如果重新选择,我也宁愿还在殿下身边侯着……”
故人重逢,有着说不完的话,岳中举笑中带泪地与老田寒暄,并与其它有过几面之缘的玄甲卫军士打招呼,一时间抽不开身。
“哎哟,你这个驸马没排面呀,人家理都不理你,呵呵!”
见状,怄了一路气的夏允?挑挑眉,开启了冷嘲热讽模式。
楼轶瞟了他一眼,伸手往袖子里掏画。
吓得夏允?赶紧认怂,并火速改变话题:
“哎哎哎,开个玩笑,别认真啊!好侄女婿,麻烦你告诉皇叔,此乃何人?长得这般弱不禁风,莫非也是小昭的旧部?”
废话!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能让玄甲卫如此热络,连礼数卑尊都抛开一边的人,除了曾在一起抛头颅洒热血的袍泽,全天下还有谁?
楼轶翻了个大白眼,但看在同盟的关系上,他还是简单解释道:
“邢台县县令岳中举,昔日宁远关守军,弃武从文。”
“听说过弃文习武,还从没见过弃武从文,嗬,待会儿本王可要看仔细了!”
夏允?干笑一声。
这时,岳中举与所有的同袍的叙旧告一段落,正提步向马车前走来。
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下官岳中举,奉命前来迎接王爷和驸马爷。”
“岳大人不必多礼,请前头带路!”
楼轶掀开帘子,探出半个头,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
趁此机会,岳中举狠狠地将楼轶瞄了好几眼。
心想,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位肥不隆冬的胖驸马呀!
也不是肥得很离谱嘛!
长得也不是太讨厌。
可配咱们殿下,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就是这个死胖子,害得咱们殿下丢了十年基业、委屈下嫁,还得咱们殿下连夜奔波赶来见他,却又白白等了好几天。
可恶,可憎!
岳中举心生不满,但他面上不显,笑眯眯地拱手道:
“尊驸马令,请跟下官来。”
……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81_181604/23577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