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秋风呜咽。
三人在这间简陋的民宅中共享完秘密,怀着不一样的心思入眠,待到清晨时分,又若无事人一般,挥手道别。
夏明昭回陇左,处理未完的差事。
楼轶以护送皇叔为名,与夏允?返回洛城。
他们并不知道,这一次分别,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相见。
花开两表。
陇左时疫平复得虽缓慢,却功成有望,夏明昭的实力再一次得到证明。
然与夏明昭一同领旨出发的远征大将军霍忠就没那么顺利了。
大理城的战事,跌宕起伏,瞬息万变。
起初,霍忠到了地头便率二十万大军拉开大战,仗着年轻勇猛的打法,他连胜三场,将南越的围城之势打得落花流水,大宁朝士气大涨。
但很快,胜利就到此为止了。
南越女王申玉逻亲自领兵,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和霍忠玩起了绕圈子、搞突袭、游击战的游戏,且包括但不限于美人计、离间计、火攻毒攻、水攻等多种花样一同上。
霍忠是年轻人,武力他很擅长,欠缺就欠缺在经验不足、耐性不够。
通常刚适应申玉逻上一个战术,又被下一个新花样搞得焦头烂额,当他连败五场,且死伤两万兵士后,他急燥了。
他急需一场淋漓尽致的大胜证明自己的实力,挽回溃散的军心,于是,他孤注一掷,准备弃守为攻,亲率十万大军主动出城攻打南越。
他想着,当年大长公主的成名之战就是主动出击,他也可以。
然而他没有想过,夏明昭靠的是精锐骑兵,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但岭南山多地型复杂,根本就没有让骑兵发挥威力的机会。
而且,就当时的战局来看,大宁朝本是占着上风的,大理城的城墙经过几百年的加固,易守难攻。且身后便是已方地盘,粮草兵器充足。
反观进攻方南越,围在城外,每日都要消耗大量的粮草,只要守住城,拖住对方,完全可以打一场漂亮的消耗战。
还能阻止南越的主力部队向入侵大宁的三个小分队增援。
可霍忠当时的脑子被太阳晒昏了,他想赢,而忘了掌控大局,一头撞进了申玉逻编织好的陷阱里。
岭南气温高,秋老虎更是能烤得鸡蛋熟。
烈日高悬,阳光刺眼,大宁士兵穿着厚厚的铁质铠甲,如同把自己装在一口锅里,生烤活人。
这种情况下,别说打仗,光是在烈日下行军就无异于受刑。
可要是停下来嘛,偏偏申玉逻的大军尾巴又在前面不远处晃啊晃,给人一种加紧速度追一把就能追上的错觉。
于是,在申玉逻故意佯败下,年轻气盛、急于求成的霍忠被他引出大理城,并一步步远离大理城而不自知。
总以为胜利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但每次眼看要追上的时候,对方又突然来一个加速,跑的比兔子还快。
十万大军每日需要多少粮草补给?
大理城以南早被申玉逻围城之时,便搜刮得一干二净,这笔天文数字的粮草全靠大理城送来。
一天两天没关系,距离近也没关系。
可天天只兜圈子不开干,战线越拉越远,后勤的运粮部队就顶不住了。
因为,运粮部队人少了,会被申玉逻派出的精锐之师杀人劫粮。
运粮部队的人多了,大理城守备就会空虚。
要知道,南越可是有三十万大军,申玉逻只用十万人马就把霍忠钓走了,还有二十万大军,不晓得在哪个角落里猫着哩!
鬼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跳出来突袭大理城。
副元帅镇南侯世子袁良愁得头发都白了。
父亲跑了一趟十万大山,回来就只剩下半口气,撑着那口气给皇帝写了奏折,匆匆交代了几句后事,便撒手人寰。
父亲说,南越蓄谋已久,此番入侵不容小觑,他的能力和经验肯定挡不住南越的攻势,让他务必一切听新来的大元帅指挥,不可擅自主张。
父亲说,不求他立功建业再上一层楼,只求他保住命、保住袁家血脉、保住大理城,莫要丢了老祖宗的脸。
可父亲没说,如果新的大元帅不是大长公主,而是一个比自己的儿子还年轻的小毛头,他该怎么办?
听霍忠的指挥吧!
那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小年轻,经验比他还匮乏,傻乎乎的钻进南越的陷阱里去了。
留下他带着近七万老弱伤残,独守这偌大一个城。
可不听霍忠的指挥吧!
他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霍忠也不听他的劝!
可怜的镇南侯世子如坐针毡,急得嘴角生了一嘴的潦泡,晚上睡都不敢睡,就怕南越的大部队突然打上门来。
好在,一晃一个月过去,大部队都没出现,仿佛真如申玉逻所说的,大部队回南越种晚稻去了。
可事实上真的如此吗?
种个晚稻需要二十万大军整整耗时一个月吗?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敌年的话能相信,母猪都能上树!
这天,让袁良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霍忠带着十万大军出征,不但没有得胜,反而被敌年追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最终被困守在云梦沼泽,连派出三支先锋小队出来求援,只有一支成功突围,将消息送到袁良手中。
这一支十人小队突围成功,却也仅仅只活下来一个人,且全身带伤,话刚说完,人就昏迷了过去。
事态紧急到了如此地步,袁良不敢懈怠拖延,一方面,他紧急上奏朝廷,报告大元帅有可能回不来的噩耗;一方面,他以私人的名义写信给镇守在湖广州和岭南州交界地的周力,希望对方看在同为大宁军人的份上,火速增援帮忙分担一点压力,另一方面,他拿出镇南侯府的秘密底牌,去救援霍忠。
讲真,他不想消耗自己家族赖以生存的底牌,更不想去救霍忠。
可是,被围困在云梦沼泽的不是单单一个霍忠,而是十万条活生生的生命。
这十万军士,原本都是他袁家手里的兵啊!
抛开感情大义放一边,这十万军士如果都没了,大理城肯定也守不住了,他袁家的基业自然也保不住了。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都必须去救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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