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袁良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将领，他也曾为了打胜仗而拼命过，也曾视元帅为心目中的偶像。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坚持，都有自己认为值得用命去维护的人和事。
为了家人，他不得不辜负元帅。
对不起了，元帅。
在经历心理煎熬之后，袁良坚定了决心，垂下眸子，一言不发。
一个人的眼神可以表达很多东西，或许别人没注意，但楼轶一直都密切关注着袁良，把他的所有眼神变化和面部细微表情都看在眼里。
很好，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吧！
袁良，既然你坚持维护你想维护的，那就别怪我行非常手段。
楼轶低下头，在袁良耳边低语了一句：
“你想护着袁家，隐瞒那个人的罪行，呵呵，我偏要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供出那个人，让袁家全族为你陪葬。”
说完，他袖袍一挥，下令：
“邱民，灌药。”
“不……”
袁良这些日子被囚，谭战每天只给他喝一口水吊命，饿得没半点力气，根本反抗不了玄甲卫的暴力灌药。
而楼轶这些天可没闲着，早就让信鹰飞往帝都，托祝老头配了上好的伤药和一味真言剂送来。
所谓真言剂，就是以忘忧草为原料，另辟蹊径开发出来的一种逼供药粉。
效果嘛！
显而易见。
只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可以清楚看到袁良面色诡异地泛出潮红，呼吸急促，瞳孔有涣散之相。
他用双眼死死瞪着楼轶，好似要把楼轶千刀万剐，咬牙切齿地喊：
“楼~轶~”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的下巴被邱民拆了，完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偏生楼轶还在他耳边说：
“袁良，我真为你感到不值。其实，你说与不说，于我而言没有差别，我知道你身后的主子是谁，也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伤害元帅！她临危上阵，力挽狂澜，每每上战场都一马当先拼死杀敌，你竟敢伤了她，那你就必须付出代价！我要让你想护的人护不住，我要让你在地狱中都日日夜夜，后悔你的所作所为。”
说这些话的时候，楼轶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袁良一个人能听见。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可惜，这世上什么药都可以买，就是没有后悔药。
他拼命挣扎，张大嘴巴重重喘息，他用祈求的目光看向楼轶，泪水盈眶，满是哀求。
但楼轶并不是一个心软的人，他大吼道：
“袁良，你于阵前行刺主帅，其罪当诛，但若你说出真正的凶手，本驸马可以做主，饶你一命。若你继续冥顽不灵……呵呵，我想，不只是我需要一个真相，在场的每一个将士都需要一个真相，谁都不希望拼死拼活打仗后，到头来还得担心被自己人从背后捅刀子，这一次是元帅被刺，下一次又是谁？”
楼轶的话，在士兵们听来，是在劝袁良坦白从宽，听在还勉强保持着一丝理智的袁良耳朵里，却如同一柄柄小刀在脑子里扎。
不能说，不能说。
否则不但自己会死，连家人都逃不掉！
他很想控制自己的身体，紧咬牙关什么都不说，奈何，人的意志总是敌不过药物控制，他的挣扎抵抗逐渐被药物侵袭，逐渐崩溃，最终，他失去了意识。
见火候差不多了，楼轶让邱民合上他的下巴，然后提高自己的最大音量，问：
“袁良，是谁指使你刺杀元帅的？”
“是皇上！”
“大声点！”
“是当今皇上！”
被药物控制的袁良，无比配合地大声说：
“是皇上要杀元帅！是皇上逼我刺杀元帅，皇上说，若我不刺杀元帅，就灭了我袁家满门！我不想的，我一点都不想的，可我没办法，他是皇上啊，我不能不听他的话，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袁家三百号族人全都去死啊！”
“什么？”
“竟然是皇上要杀元帅！”
将士们一片哗然。
如同热油中滴入了一滴水，噼里啪啦全场炸开。
没办法，袁良说的这番话实在太劲爆了。
完全超出了普通士兵们的认知，议论纷纷：
“为什么呀！元帅打了胜仗，马上就要收复南越，皇上为什么要杀他？”
“对呀，为什么呀？难不成皇上颅内有疾？”
“切，还能为什么？功高盖主呗！”
“怕功高盖主，就不要派元帅来打仗呀！”
“切，你傻不傻？如果不派元帅，皇上还能派谁来打仗？”
“就是，就是，如果不是元帅到来，咱们这些人可能早就已经死在战场上了，大理城也早就被攻破了。”
“飞鸟尽，良弓藏，呵呵，这世道就是这样，太没劲了！”
将士们议论纷纷。
心寒心冷。
而袁良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絮絮叨叨、反反复复地重复：
“我对不起元帅，我对不起元帅！可我没办法啊！皇上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天地君亲师，天地在前，君在后；忠君爱国，爱国在前，忠君为后。”
一个沙哑的女音，徐徐响起。
声音不大，却奇迹地让所有的议论声都戛然而止。
大伙同时闻声看去，只见脸色苍白的大元帅在医女的搀扶下，缓缓朝这边走来。
她的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她的身形看上去虚弱不堪，完全没有之前意气风发、挺拔英武的模样。
这是夏明昭受伤以后第一次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因为伤口很痛，她几乎大半身体都靠在医女身上，走得很慢。
走两步便要停一停。
但她依旧尽力挺直身板，让自己的精神头显得更好一些。
多么令人心疼的元帅啊！
皇上怎么能那么残忍？
大伙眼眶一热，心里直发酸，哽咽着下跪行礼：
“末将（下卒）拜见元帅！元帅安康！”
“无需多礼！”
夏明昭挥了挥手，示意大家起身。
然后，她看向袁良：
“袁良，你有你的苦衷，我不怪你！但你听好了，有大义才有小亲，有国才有家。即便是夏明诚要杀我，我也必将一线的战事平定，保大宁朝天下太平、百姓安康！纵死而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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