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恕罪！”
天子一怒，下人遭殃。
不知道军报是什么内容的禁卫军和内侍们，简直是遭了无妄之灾，见到夏明诚大发雷霆的模样，只得战战兢兢伏跪在地，先认罪为妙。
原本因为不想看皇帝热闹的官员们，故意隔得远远的，见此情景，也不得不纷纷跪下，俯首在地。
有胆子在背后议论的老百姓们，见真龙天子动了真怒，也一个个把胆子吓破了，跪趴在地上狂磕头。
俯首帖耳的人群，连绵不绝的请罪声，并不能让夏明诚的心情好过一点。
他左想右想，实在想不明白，夏明昭的大军浩浩荡荡北上，沿途州府官员和军府，怎么就没有一个人通风报信，禀报他一声？
而南北的商队来来往往那么多，怎么就没有一点风声传出来。
其实原因很简单！
因为在普通官员和老百姓眼中，大长公主这是名正言顺的率军“凯旋”啊！
人家大长公主殿下还把南越女王押解回帝都，这不是凯旋是什么？
而且，就算有政治敏锐的官员有所怀疑，但大长公主率领的十万大军，打着的是西北军和南拱大营的番号，怀疑就变成没怀疑了。
毕竟南方战事已定，原本派去增援的西北军和南拱大营，打完胜仗回自己的地盘，这是理所当然吧！
从南方到北方，就这么一条路，走一起也很正常吧！
更何况，大长公主开疆拓土归来，率着大军回帝都领赏，这更是情理之中吧！
是以，夏明昭带着她的军队浩浩荡荡离开岭南，穿过湖广、江阴、江淮，来到了江边渡江。
并以军队人多为由，征调大量商船官船，沿路州府的官员也完全没有觉察到丝毫不对劲。
或许有，但别忘了，楼轶在回帝都的一路上，可都没闲着。
直到，夏明昭的大军在码头扎营等船之时，负责漕运的江南监察使看着乌泱泱的船支在江面上一字排开，这才琢磨出一点意味来。
南拱大营回帝都与大长公主同走这条线路很正常，但西北军回军北，不是走辽南更近么？
干嘛绕道两陇？
这有点不对吧！
而且，打了胜仗去领赏，用得着十万兵马一起领？
江南监察使越琢磨越觉得不对，越琢磨越觉得蹊跷，于是便大着胆子向夏明昭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结果，夏明昭对他微微一笑：
“咦，被你看出来了，不错，是个思维敏捷的，正好，帮本帅写篇檄文吧！”
说来也很乐呵，夏明昭打仗是一把好手，奈何文采实在不咋地，大白话写的挺溜，之乎者也之类的，那就完全写不来了。
而且，军中也没有文笔出众的枪手可用。
夏明昭干脆将江南监察使抓了壮丁，简单粗暴力给他安排了一篇关于“十宗罪”的命题文章。
如夏明诚勾结西胡谋害先太子、联合佞臣小人毒杀先帝、苛待功臣良将以及阵前刺杀主帅等事宜。
夏明昭自己文笔不咋滴，要求却蛮高。
令江南监察使务必文笔言辞恳切、字字真诚，不仅要将一宗宗罪名罗列清楚，还必须摆出确凿的证据一一印证。
更过分的是，还要求可俗可雅，连不识字的普通老百姓都能一听就明白。
可怜的江南监察使，只因为一时的好奇和大胆，就被关在军营中熬夜写作文。
大长公主说了，不写好这篇命题作文，不许其回家。
没办法，江南监察使迫于大刀和拳头，拿出来当年科考的努力，不眠不休，熬夜通宵，呕心沥血地写出一篇既华丽又通俗的檄文。
然后，大长公主说话算话，给了他一笔可观的稿费，放他回家了。
但这位江南监察使也是个头铁的人才，他能看出大军北上的问题，能有胆子当面找夏明昭询问，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更有勇气怒斥夏明昭不忠不臣，兵乱朝纲，因一己之私挑起战火，意图牝鸡司晨等等罪名。
且全程下来骂人不带一个脏字。
就充分证明，这个江南监察使是一个有头脑、有胆量、有文采兼忠于朝堂的正直好官，不畏强权，敢于直谏。
通常来说，这类人在官场上通常走不远，因为他不够圆滑，过于天真迂腐。
但偏偏这类人忠于道理和礼数，有着自己的底线，当他看完夏明昭提供的证据、亲自挨个问询证人之后，洋洋洒洒写下那篇檄文，他发现……
当今天子特么真不是个人啊！
倒行逆施，谋兄弒父，通敌卖国，迫害忠臣，乱轮后宫，害妻杀妹……
这种不仁不孝，不忠不悌的人，怎么能当皇帝？
凭什么当皇帝？
去年的天灾和战乱，说不定就是老天预示有昏君，才示警的不祥之兆！
江南监察使越写越生气，越想越生气，他为大宁有这么一个皇帝而感到愤怒，为自己忠于这么一个昏君而羞愧， 为自己错怪了大长公主而心生悔意。
他思前想后，权衡利弊，居然决定支持夏明昭讨伐昏君，他不走了。
不但不走，他还主动帮夏明昭将那篇檄文大肆宣扬，充分发挥了文人的煽动力，将整个江南文坛全策反了。
天可怜见，夏明诚之所以故收到夏明昭大军北上的军报，不是江南监察使太忠君而通风报信，而是江南监察使的副手因为和江南监察使不对付，为了搞死江南监察使，才发出这封军报。
副手也不想和大长公主作对，他是等到大部队都上船之后，才偷偷派人送军报的。
也就是说，夏明诚看到军报后推断夏明昭兵临城下的时间，比他想象中可能要更快一些。
不过这时候，夏明诚没有心思去推断时间快慢，他只是生气，生气就想杀人：
“来人！将顾楼两家全数下狱！”
“来人，把夏允珣给朕抓起来！”
“来人，把威武候、霍嶷、谭侍郎全给朕抓起来！”
“是！”
夏明诚面如寒霜，杀气腾腾，在他看来，夏允珣突然跳出来闹太庙，肯定是夏明昭的帮凶，而霍忠、邝修齐和谭战明明在夏明昭眼皮子底下做事，却没有将夏明昭的动静禀告他这个天子，就是不忠，就是该死。
诛九族的那种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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