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了后宫，接下来该处理前庭了。
被关押整整一天一夜的重臣们被放了出来，赵端心里头松了一口气，抬抬手，伸伸腿，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才大步走出殿门，然而，他一抬头就看到本该严肃的士兵们，正在忙前忙后取下殿前殿后的白绫白灯笼。
咦！
昨天还没看到这些白绫白灯笼，怎么一天不见，就挂满了整个皇宫？
既然都已经挂满了，怎么又把它全部取下来？
赵瑞有些茫然，正好看到一个老友家的孙子，便问：
“杨界，你们这是干什么？”
“回国公爷，陛下自尽身亡，贵妃命皇宫挂白素缟。但殿下说夏明诚得位不正，按帝王级厚葬已是恩赐，不应享国丧之礼，故命我等取下前庭之白物，只余后宫挂素！”
“陛下……真死了？”
虽然心里面早就预感到夏明诚有可能凶多吉少，但真听到预感成真的时候，赵端还是有些怅然。
随后走出来的几十名大臣们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由得面面相觑，夏明诚的死是大家早就料到的事情，不然也轮不到姜思澜掌握皇宫，将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大臣一锅端。
但皇帝自尽之言，显然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他们心里同时升起一个疑问：是谁杀了夏明诚？
姜家狼子野心，是第一嫌疑人，夏思澜的种种行为也明显显示，她早知道夏明诚死了，甚至就是她害死的。
但夏明昭起兵造反，同样有动机、有能力杀死夏明诚。
弑君是大罪，大逆不道的大罪。
哪怕夏明成这个君王当得不得人心，哪怕证据凿凿指向他得位不正，但没有通过三公会审和朝廷昭告天下，他就还是当今天子，不容许任何人挑衅皇权的威仪。
同样，弒君也是无视律法存在的行为。
其他大臣们都想问不敢问，在场的只有安国公身份地位最高，他不得不皱起眉头问：
“陛下自尽身亡？”
“贵妃娘娘是这么说的，但陛下的具体死因，目前还未得知，我等看到的时候，陛下就已经……就已经臭了，现宗人府和大理寺已经在殿下的授命之下介入调查。”
杨界只是神武军中一个小队长，所知不多，回答的也滴水不漏，他恭恭敬敬地说：
“殿下吩咐，请各位大人回复稍加休整，正午时分入朝圣殿议事，国公爷，各位大人，请！”
御史大夫陈启昨天受了刑，站都站不稳，他问：
“那妖妃呢？昭告天下的讣告发了么？”
“后宫之事，末将不知，而讣告……末将听说覃大人正在拟。”
“覃大人？哪位覃大人。”
“是监天司戌星使覃程，覃大人。”
监天司戌星使覃程？
陈启愣了好一会，方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谁，他想了想，又一下子就想通了。
整个朝野上下都知道，监天司戌星使覃程是大长公主殿下在西北的旧部，如今大长公主掌权，自然最先启用他。
想不到啊，想不到！
没想到夏明诚一直担心的事情，最终还真成了事实，他的位置被他最忌惮的大长公主给掀翻了。
命也没了！
其实，其实这也不是想不到。
当年大长公主把西北发展得如火如荼，满朝文武都以为大长公主会成为西北王，因为她手上的兵权和功绩，她成为西北王，也算是实至名归，众人羡慕者有，但绝对不会不承认这个事实。
但偏偏夏明诚不乐意。
硬是使出逼婚的手段，强行摘桃子。
说句实话，那时候夏明诚刚继位没多久，好些老臣并不认为大权在握的大长公主会乖乖就范，甚至当时，朝廷就已经做好了应对大长公主起兵造反的准备。
可大长公主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她并没有起兵造反，而是乖乖上缴了兵权，乖乖下嫁驸马楼轶。
当时，一干老臣对于大长公主的牺牲就很有好感，这也是在往后的时光里，每每夏明诚刁难陷害大长公主时，就有老臣反对的原因。
只是，可能夏明诚到死都不知道，大长公主不是没有能力反他，而是给了他不止一次机会，却被他一次次作死的行为，彻底消磨了情分。
今日阳光灿烂，甚至有些刺眼，包括太尉高俭在内的朝堂重臣们，一个个都说不出自己心里头是什么滋味。
有为皇帝的死而惋惜，也有为大长公主上位而感慨万千，还有不少人为即将到来的洗牌感到茫然不安。
也是，不管是皇帝身死，还是大长公主执政，这些消息无一不是劲爆消息，没有人能心态平和地面对。
尤其是他们经历了一天一夜的囚禁，出来后却发现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整个天都变了，他们无措，忐忑，焦虑，都是正常的心理状态。
比如：弒君的凶手是谁？大长公主会如何洗牌？这一战损失有多大？自己的家眷还活着吗？
种种种种都让人忧虑，但显然，杨界仅仅只是个神武军小队长，并不能给出完美答案，有人壮着胆子求见大长公主，但杨界以殿下很忙很忙的理由拒绝引荐，只说，到了朝圣殿，所有的疑问都能揭晓。
没办法，各位大臣只能拖着因为折腾一夜而变得狼狈不堪的身体，匆匆出了宫。
好在在宫门口，大家都见到了自己心心牵挂的家眷，赵端眼尖，还见到了之前被夏明诚迁怒而关押下狱的霍嶷等人。
真好，大家都还活着！
……
宁康五年七月初七正午，朝圣殿。
文武百官已到齐，所有人都静静站着，等候大宁朝的新主人闪亮登场。
这是宁康帝期间最后一次朝会，也是宁康帝本人不在，文武百官却全员到齐的朝会。
呃，也是有人缺席的。
枢密院士大夫曹文康一边偷偷擦着冷汗，一边偷偷看向属于首辅姜华城的位置，那里站着一位身着布衣的中年人。
监天司戌星使覃程。
唉，真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呀！
姜华城那个老狐狸也输了！
不等曹文康多想，大长公主夏明昭到了。
她长发高高束起，穿着黑色的戎装软甲，踏着黑皮长靴，背脊笔直，周身散发着冷锐而肃杀的光芒，不怒而威，简直是天生的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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