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洗澡用,许氏挑回来的两桶水回来显然是不够的,还得再跑两趟。
顾槿在堂屋里坐着看不太好意思,出来对许氏说:“嫂子,我来帮你。”
“不用不用,军爷坐着吧。”说着,看石头又涮了两遍锅,干净了,这才提着桶往里倒水开始烧。
虽说许氏让顾槿坐着歇息,只是干坐着看人忙里忙完也实在说不过去,她还是跟了上去。
“嫂子,漓军何时将你男人抓走的?”
“腊月二十九。”许氏的声音低沉:“家里刚置办完年货,他们就来抓人,还把刚买回来的东西都搜刮走了。”
顾槿回算着日子,腊月二十八,大军一行刚刚踏上从汝南过来许州城的路。想必漓军一得到消息,就开始在周边村镇抓壮丁。
那些在城墙上扔石头和泼滚油的,不知道是不是就有石头父亲这样的普通百姓,顾槿心里发紧,一时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顾槿似是下定了决心,对许氏道:“嫂子放心,我们擒王军一定把你们的东西抢回来。”声音不大,却格外坚定。
不知该说什么,许氏只能笑笑,等到了井边,她将桶扔下去舀水。顾槿想帮忙提,却牵动了腿上的伤口,一时使不上劲儿来。
“军爷受伤了?”
顾槿笑笑:“无碍的,只是我好像真的帮不上嫂子的忙了。”
“嗐,这些都是做惯了的活计,哪用得上军爷帮忙。”
于是伤员顾槿只能一路陪着许氏说着话回来:“嫂子,大娘病了多久了?”
“婆婆前边就有些咳嗽,我家那口子被抓走那天一下子就倒了,吃了几副药也没见好。”
“嫂子别担心,等会儿我们回去给大娘带点药来。”
“那先谢过军爷了,还劳您操心。”许氏的声音听着不似先前一般冷淡了。
“嫂子,别叫我军爷,听着别扭。我叫顾槿,嫂子叫我小顾就好。”
“是,顾、顾大人,民妇夫家姓许。”
一声“顾大人”,听得顾槿还是老不习惯:“什么大人小人的,嫂子真是客气。”
两人回到家,灶上的水还没开,许氏又翻找出来一个新的大盆拿去冲洗。
“这是他爹走之前刚做好的,说是翻了年用的,到现在还没用过,顾大人莫要嫌弃。”
“既是你家新的东西,我怎得好意思用?”顾槿很过意不去,却拗不过许氏,只能眼看着许氏将盆子洗好拿进一间偏房。
有了许氏母子的帮助,顾槿总算能洗上一个踏踏实实的澡。行军路上艰难,她每次只能偷偷背着人,等伤员走完了,在临时小帐篷快速擦洗一下,还得时刻提防有人会过来。
严旭又去探了一次石头奶奶的病情,开始盘算要配什么药,许氏在一旁也不敢打扰,只有在严旭问起病情时会小声应答。
天色已经黑了,屋内点起了油灯。石头忍不住饿,跑过来问许氏怎的还不做饭。
严旭这才知道他们还没吃饭:“大侄女快去做饭吧,今日是老夫和孙儿叨扰了。”
先前烧过水,此时灶上已经空出来了,许氏告罪前去做饭。等她带着石头忙过一圈出来一看,严旭和顾槿已经走了。
“娘,你快来瞧。”
石头的喊声响起,许氏过去一看,桌上放着一两银子和两张饼,屋里哪还有严旭两爷孙的身影。
为了洗个澡,叨扰人家许久,顾槿担心到时候许氏还要留两人吃饭,一出来拉着严旭就慌忙走了。
站在来时的坡地上,夜色漆黑,顾槿回头望去,小村子已经看不清模样。只有一两间屋子还透出一点微弱的光,在如墨般的夜色中似乎随时会熄灭一般。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严旭在担忧老妇人的病情,顾槿却在想这个村子。
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攻城战时的场景,被推倒的云梯、不断滚落的士兵和冲他们砸过来的巨石让她心情格外沉重。
不对,顾槿觉得,这场战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打法。她不知道参战的人数,也不知道陆庭川还带了骑兵队里应外合的计策失败,只是现在心里突然有个想法。
回到营地,两人已经错过了伙夫营送来的统一饭食。好在有大夫知晓他们外出,特意留了一些东西,只是有些凉了。
顾槿在煎药的小灶上生了火准备热粥,严旭则去给石头奶奶配药。虽然军中药材紧张,真正紧缺的还是治疗外伤、止血的药物,加上顾槿又从渝州府带来的一板车多的药,现在匀给一个百姓治疗风寒的药还是有一点的。
两人吃了点东西,顾槿想再陪严旭走一趟,被严旭拒绝了。
“我的小姑奶奶,今天已经走了那么多路,天色不早,你该好好养伤了。”
“我不放心爷爷一个人摸黑走这么远。”
“嘿,老头子我一个人夜里走山路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听严旭这语气,他还有些傲娇。
倔不过这个犟老头,顾槿虽答应不去,还是叫来了张平川陪同。
“在许州地界上,万事小心。”
张平川明白顾槿的担忧:“小旗放心吧,这也算近着我们的地盘,漓军也不会过来。”
此时是戌正时分,送走了严旭两人,顾槿估摸着陆庭川还没睡,决定去找他说说自己的想法。
探子白天刚刚送回来情报,此时陆庭川正带着众将领部署下一步的攻城计划。
“探报上说,许州城内至少还有两万人马。”陆庭川沉声宣布这个消息,帐中一时没人说话。
“他娘的,许州城原先的驻军只有两千,再加上先前调过来的两万人马,按理来说咱们是能打下的。”一名千户气急,忍不住又捶了桌子。
张云奇补充道:“在我们兵马刚出发的时候,许州守备就派人出去抓了一批壮丁。”
“当日一战,里面至少出动了三万人。”
“咱们现在只有一万余人能打,这城还怎么拿?!”
将军们压不住音量,帐中传来的交谈声离得几仗远的顾槿都听见了。她在冷风中等待,虽然手脚冻得冰凉,心头却一片火热。
良久,将军们终于散了,也不知他们是否商量出来个方案。
顾槿掀开帘子走进帐里时,陆庭川正扶额,瘫坐在椅子上,“你怎么来了?”
见完礼,顾槿语出惊人:“将军,这许州城,咱可以不打了吗?或者说,换个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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