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戎马生涯,陆庭川见过不少惨死的人,这般大规模被悬挂在城楼上曝尸示众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待战士们将人放下来,陆庭川上前,翻找了尸首身上的物品,都没发现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腰牌。
“张云奇,去查查他们的身份。”
陆庭川虽然下此命令,可他其实已经猜到了这些战士的来历顾槿当初并没有在冀南留下大量的人手,而是组织起一支民兵队,那么这些人,很可能就是留在郸城唱空城计的民兵。
现在让张云奇去探查,除了想好生确认一番,也是想弄明白,明明得来的消息说这些人护送郸城百姓出逃,又怎会被江玉霄的人抓来,受此酷刑折辱。
看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庞,陆庭川也很痛心,不过他更加庆幸没让顾槿跟着来攻城。不然,要是被那心软的丫头看见如此情形,怕是又要自责心痛了。
战争死亡太过常见,陆庭川也没有多做纠结,下令道:“先收敛到义庄,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他们的家人。”
顿了顿,他又道:“罢,一时半会儿也联系不上,还是先入土为安,以军礼下葬。记得单独立坟塚,做好墓碑,以后他们的家人想要迁坟还是祭拜,好歹也能知道尸骨在哪。”
战士领命,接着就有人过来回禀:“将军,壮丁和俘虏的漓军已经清点完毕。”
陆庭川点点头,抬脚朝俘虏走去。江玉霄还真是个不把战士的命当回事的人,他自己跑了,明知道留在郸城和顺德的兵只有死路一条,却还是放了一千人留守。想来,郸城留下的漓军估计也就是这个数。
这些助纣为虐的漓军,先前已经被斩杀了大半,却还是有四百余俘虏。
按照擒王军一直以来对俘虏的优待,这些人看着惨死的战友,甚至还有些庆幸自己审时度势,能保住性命。
没想到,那冷面将军走过来时,嘴里只冰冷吐露出三个字:“都杀了。”
这些人,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跟着江玉霄屠戮无辜百姓时,就注定了要得到应有的报应。
这些人刚刚不是还恐吓那些被奴役的壮丁,说他们不听话将其尸首扔出去喂野狗吗?那陆庭川自然是要让这些恶毒的家伙自己体验一把的,正好省下了挖坑埋人的麻烦。
身后传来他们哀求与哭嚎,还伴随着砍刺的声音,陆庭川可不会心软。他微眯了眼,转头看着那些缩在一团的壮丁,眼神冷凝。
按理来说,这些人纯粹就是被江玉霄逼迫着上了战场,说到底也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可刚刚守城时伤害自家战士的也是这些人。
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些本是漓军战士,混入里面企图等着擒王军放了自己逃命的。
要是将人全杀来了,好歹也有数千人,实在有伤天和。可陆庭川不想放过隐藏在其中的漓军战士,稍一思量,他下令道:“要么,你们指认藏在人群中的漓军,被五人以上合指的趁早滚出来。要么,所有人跟着一起死。”
人群将要乱起来,陆庭川又道:“你们最好按照同乡来处站好,有人相互证明者,才算是无辜百姓。”
这些壮丁对漓军恨得要死,也亲眼见识过他们的城内屠戮的恶魔行径,陆庭川话音刚落,众人就迫不及待抱团站好,齐齐将混迹在内的漓军战士推了出去。这还不算,为了避免被误杀,有人大胆开口道:
“我们几个来自泽州的梧桐乡。”
一人出声,其他地方的也跟着道:
“我们是从河东的杨柳村被抓来的。”
“我们是从榆塞的顺昌镇被抓的。”
这些地名都在晋州省府,陆庭川只知道前面的府城名字,要具体到他们所说的村镇,那自然是不知道的。单看这些地名,那江玉霄还真命人一路南下一路抓人。
说来,曾经擒王军在整个冀州征兵,偌大的省份也只征回八千人。这江玉霄遣人抓壮丁,光几座城就抓回一万多,要是加上路上受不住摧残一命归西的,还真不知道他到底弄了多少人。
现在这些乡民有人佐证,陆庭川也就没将他们划归到漓军阵营中。
“张云奇,先带他们去登记,之后再做处置。”
即便陆庭川没有说明之后的处置是什么,但大家相信,擒王军总归不会像漓狗一般拿着鞭子和刀,不把他们当人看。所以众人也没任何不满,乖乖跟着张云奇走。
至于场上剩下的少数没有同乡的百姓,此刻都快哭出来了,走也不敢走,胆小的甚至跪地哭求:“将军明鉴啊,小人真的是漓狗抓来的,求将军开恩,莫要误会了去。”
虽然那句“宁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很有道理,但陆庭川也不是江玉霄那种肆意残杀的人,于是他退了一步道:“只要没人指认你们是漓军的,都可以走。”
即便是这样,也架不住有人坏。先前被很多人指认为漓军的战士,现在突然跳出来,指着这些落单百姓的鼻子喊道:“他们就是我们军中之人,他们可不无辜。这个人我认识,就是和我一个百户营的。”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在地里好好的锄草呢,就是被你们这群狗给抓来的!我的同乡已经被你们杀了······”
紧接着,场上又乱成一团,众人相互攀咬,恨不能把场上所有人都一起拖下水。既然擒王军不给他们留活路,要死那就就一起死,凭什么要自己一个人下地狱?
吵吵闹闹一锅粥,陆庭川的脸越来越黑,甚至都想下令将所有人全部处决。正欲开口,远远地看见了顾槿一行过来的马车。
因为现在军中缺少军医,顾槿在真定城请到了几个大夫,带上药材,驾着马车往这边赶。正巧,在战事刚结束不久赶到,倒是免去了战场混乱的情况下还要护卫他们这些大夫的麻烦。
顾槿朝城墙远远望去,看见了城头的陆庭川,高举没有受过伤的右手朝他挥舞了几下,便一头扎进了刚搭起来的伤兵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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