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空旷,景睿帝也没有安排内监过来跟前研磨。
陆庭川一语毕,整个大殿又空寂下来。
本来都已经打算好的事情,现在却遭到了拒绝,他可是天子,岂能被拒绝?
景睿帝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冷声问:“何故?”
“夏老前辈临终前,将整个冀州的兵马和百姓交托到我们手中,臣不能辜负了他的期望。”
“哼,说得倒是冠冕堂皇。”景睿帝冷哼一声,捡起桌上的一本奏章,朝陆庭川扔过来:“依朕看,你是为了她吧!”
看得出他有些火气,不过陆庭川依然面不改色,捡起奏章一看,是顾槿递上来的,上奏了关于开办医学院的事情。
不知顾槿琢磨了多久,明明是第一次写折子,却是条理清晰,行文简洁流畅,把相关章程理得七七八八,一看就是下过苦功夫的。
只不过现在的问题可不是顾槿的奏章写得多好,而是平息景睿帝的怒火。
陆庭川单膝跪地,行礼正欲说话,却听景睿帝斥道:“陆庭川,你也算是我带出来的兵,怎么,现在一些儿女情长,就绊住你的脚步了?”
“二品京官你不做,跑到那什么都没有的冀州去,他娘的,你脑子里是不是进了臭狗屎?!”
“你敢说,要是没有顾槿,你会不听我的任命?你个狗东西,你老娘还在京城,你也不管了吗?”
景睿帝越说越气,只以为自家外甥是被情爱冲昏了头脑,竟捡起了曾经的陋习,什么都骂出来。
只是骂他陆庭川一人便也罢了,还把顾槿也怪了进去,陆庭川心里不得劲儿,一字一句说道:“臣,没有!臣,只为了能安稳冀州,不是顾槿改变了臣的想法,只是我们,都有同一个目标。京内也好,京外也罢,不管在哪,臣,只想做无愧于心的事情。”
“嘿,他娘的,还跟老子文绉绉起来了。”
景睿帝起身,负手踱步,呵斥道:“怎么,让你留在京城,护卫京都,你就有愧于心了?”
“舅舅。”陆庭川决定打张感情牌:“京都的安全,不是只有我才能护卫,徐胜达和郑鑫,他们都可以。”
景睿帝轻叹一声,语气有些奇怪道:“陆庭川,现在要护的,可是京都!”
陆庭川心头一凛,抬头看了他舅舅一眼,也沉默下来。
景睿帝说得没错,护的可是京都。把整个京城的兵力都交到徐胜达那些个外人手里,之后他想调派京营兵力,便是要处处受制,景睿帝怎么肯干?
见陆庭川不再梗着脖子争辩,景睿帝软了语气,开始给陆庭川说起京营的兵制:
“你手上不是有一支骑兵队?朕打算,将京营禁卫分成内防和外护两卫,你的骑兵队和徐胜达的弓箭队调来,组成神枢营,护卫皇城;朕手下的五万人,直隶护卫京都。”
即便景睿帝话只说了个大概,陆庭川也明白,他和徐胜达手上的兵权,景睿帝是打算一点一点收归回去,自然就先从他们手上人数不多却又强悍非常的骑兵队和弓箭队下手。
陆庭川拱手,道了声:“陛下英明。”
“哼,你少给老子打哈哈。”景睿帝又大刀金马坐回椅子上,冷声说:“让你做京城禁军统领,便是将外卫的五万兵马都交给了你,你他娘的真是脑子进了水,还不要?”
本以为能松动陆庭川的心,却没想到,他还是拱手道:“陛下,曹沅风将军亦可为禁军统领。”
他这幅软硬不吃的样子,让景睿帝咬紧了牙关,想揍人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半晌说道:“你先滚回去!”
这是要他走还是留?陆庭川琢磨不透景睿帝的意思,只能行礼告退。
他的脚步声远去,景睿帝召来一个小内监:“你去,把顾槿叫来。”
啧啧,这顾将军可真是颇得圣宠,让她一介女流参加祭天大典也就罢了,现在禁军统领一职,提拔陆将军不成,陛下竟想到了顾将军。
看来自己得紧着巴结才对……
小内监心头万般感慨,即便想法已经偏到没边儿了,还是老老实实出宫去请顾槿。
顾槿住在城外大营,这趟差事,可是不好跑。
等小内监到时,顾槿正在琢磨写允许她自立女户的折子。
真要按规矩来,她这女户还真找不到地方立。大晟目前沿用漓廷的兵制,军与民不同,顾槿已然入了军籍,户口不再属于户部管辖。
想要自立门户开府,得走军中的路子。
可顾槿希望通过自己打开的口子,让天下女子都有自立门户的机会,想要做到这般,非得动用朝廷的影响力不可。
折子的草稿打到一半,宫里的内监来了。
皇帝召见,不可怠慢。看着自己身上穿的军中常服,顾槿心里犯起嘀咕:所以她到底用不用换身衣服?
这么想着,她也就问了小内监一嘴,小内监正想着巴结顾槿呢,忙不迭回道:
“要的要的,若是与陛下商议国事,将军穿上那朝服,便怎么也错不了的。”
顾槿点头,道了谢,换好衣服后跟着小内监出门。
一路上顾槿都在猜测景睿帝此次召见所为何事,正出神的功夫,听那小内监道:
“将军恕罪,小的有一事,不知该不该问。”
顾槿最腻歪的就是他们这般说一句话探三分的语气,强忍下心头的不适,顾槿利落问:“何事?”
“顾将军与那萍娘,可是旧相识?”
顾槿咬了牙,语气有些不耐烦:“有话直说,绕什么弯子?”
那小内监咽咽口水,低声说道:“还请顾将军息怒,小的只想跟顾将军打听打听,萍娘她有何喜好。”
这话问的,顾槿还有什么不明白?她轻笑一声,揶揄道:“萍娘是个利落人儿,你何不自己去问,想来她也是会说的。”
小内监长叹口气,解释道:“萍娘她们刚来京城时,是小的负责去安置招待,可现在小的被调往宫里当差,轻易是见不到萍娘的……”
顾槿不又得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小内监,年纪也就十七八岁,长得到是唇红齿白,就是太讲规矩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回顾将军,叫小的来福就好。”
顾槿笑笑:“倒是个有福气的好名字。”只是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来福嘿嘿一笑:“是陛下赐的名字。”
顾槿莞尔,啧,那便怪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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