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景睿帝准许，陆庭川急匆匆走进御书房，看见顾槿是站着而不是跪着，心中倏的松了一口气。
这才想起来应该给皇帝行礼。
对于陆庭川这跟变色龙一样的脸色，景睿帝都懒得理他，一边让来福给顾槿递过去一份文书，一边问：
“这是京营禁卫的大体框架，将你提到的分权，详细说说。”
别人若得了这一份信重，只会感激涕零，可顾槿看着文书上详细的兵制，赫然就是半份京城布防，一瞬间冷汗都下来了。
不是自己应该知道的东西，最好不要知道。皇帝将这么个东西给顾槿看，便是将她架在了钢丝上。
一个冀州来的小小从四品镇抚军使，敢探听只有禁军统领和皇帝才能知道的东西，这不是找死呢？
土皇帝果然是不按套路出牌。
可是顾槿现在除了老实回答皇帝的问话，没有别的选择。感受到陆庭川的视线，顾槿心中似乎有了底气，稍稍安定下来，硬着头皮将文书上的内容看的七七八八。
禁军的外卫，有五万余人，而景睿帝预备建成的神枢营，有五千弓箭手和五千骑兵。相当于整个京城就有六万人护卫。只不过比起漓帝手中的十二万，这个数字当真是少得可怜。
一旦五千骑兵到位，意味着陆庭川手上所有的骑兵都得从冀州撤防，南下拱卫皇城。
也怪不得景睿帝想让陆庭川做这个禁军统领，他辛辛苦苦带出来的骑兵队全都归拢禁军了，总得给他大外甥一点补偿才是。
景睿帝自然也知道得把兵权攥在自己手中，所以前面给陆庭川说的是，把外卫五万人交给他带。丝毫没有提及神枢营，便是打着直接管辖的主意。
从这里看，他其实已经做到了分权的第一步。
那顾槿需要回答的，就是外卫的五万兵力该如何分权。
稍一思量，顾槿回话道：
“回禀陛下，按照京城的防护要求，五万人分布在东西南北中五个方向，人数上本来就已经是分开的，何必再安排一个禁军统领统一居中整合？”
“亦或是，陛下自己就可以做这个禁军统领，让五个卫所的主将统一听从陛下调派。”
“同样的，为了得到陛下倚重，五个卫所之间又形成相互竞争的关系。之后不管哪一部分出了问题，都不影响陛下对其他部分的调派。”
听到这个，连陆庭川都忍不住侧目。
一直以来，顾槿在军中强调的都是团结协作、相互配合，就算是组织比武竞争，也是为了战士们个人能力的提升，这还是陆庭川第一次从顾槿口中听到竞争制衡的意思。
顾槿还在一本正经的垂眸回话，没有注意到景睿帝眯眼深深打量了她一眼。
小小年纪、一介女流，竟懂得分权制衡之道？见顾槿一脸老实，景睿帝先默默按下心头的疑虑，琢磨起她说的事情来。
其实顾槿所说，完全击中了他心中所想。
禁军制度是沿袭前朝，为了强悍兵力配置，景睿帝加了一个神枢营，却还是没绕开那禁军统领一职。景睿帝便琢磨着，将神枢营攥在自己手中后，那禁军统领便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干。
若现在按照分权的思路，直接将禁军统领一职给废了，是否更容易掌控京城兵力？
尽管心中已经思量开来，景睿帝面上却没有丝毫表露，反而调侃道：
“好你个顾槿，为了让陆庭川跟你回冀州，竟直接废掉了一个正二品官位。”
闹不清楚景睿帝此话何意，顾槿只能低头：“臣惶恐。”
只是听她这语气，又哪来半分惶恐之意？
害怕景睿帝猜忌，顾槿只能找补道：“禁军统领一职就算依然设置，曹沅风将军亦可为之。”
在顾槿看来，景睿帝愿意相信自己的外甥，那么对于自己的亲妹妹只会更加信任。再加上曹沅风是女子，碍不着他权利上的什么事，提她的名字，总归是没错的。
没想到她话才刚说完，景睿帝就笑起来：“你跟陆庭川，真可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先前已经提过曹沅风了。”
不知是不是心中已经打定了关于禁军的事情，景睿帝心情好，解释了一句：
“沅风她有几斤几两，朕还是清楚的。她手下的草台班子或许会服气她，禁军，她还号令不动。”
这话没法接，说“陛下圣明”，那便是等于说曹沅风不行。可曹沅风是大晟的长公主，是景睿帝的亲妹妹。景睿帝自己或许可以说曹沅风不行，别人却不可以。
可要说“曹沅风将军能力出众，可堪为之”，那便是在跟皇帝反着干。
这一刻，顾槿深深体会到了何为“伴君如伴虎”，真真是，一句话都错不得。
好在景睿帝并没有指望顾槿说什么，又提起了她请立女户的事情：
“你立女户的打算，朕清楚了。你的门户好立，但是天下女子想要自立门户，需要户部和刑部共同商议确定。”
事情成了！
不管顾槿所说的哪一个点打动了景睿帝，现在得到明确答复，顾槿瞬间心花怒放。
二话不说，当即跪地行礼：“陛下圣明，臣谢陛下恩典。”
这变脸的速度，跟陆庭川一样。
景睿帝睨了顾槿一眼，懒洋洋问：“你想要大张旗鼓开府，那这府邸，你打算选在哪啊？”
这天下，还有比天子脚下的京城更具有影响力和震撼力的吗？要开一个人尽皆知的府，那自然是京城最好。
顾槿腆着脸，试探性问：“不知陛下可否恩准，臣将府衙开在京城？”
景睿帝想也不想便道：“可。”
只是立马，他话音一转：“不知，咱们顾将军有在京城置办宅院的银子吗？”
那自然是，没有的。顾槿瞬间苦了脸，心中犯起嘀咕：她都被推出来做第一个试吃螃蟹的人了，皇帝赐一个宅子也不过分吧？哪怕是临时的也行啊。
显然，景睿帝并没有这个打算，顾槿只能退而求其次：“还请陛下容臣往冀州去建一座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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