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槿在检阅开始之后,就悄悄移动到了陆庭川身旁。
回想起先前陆庭川眉眼中的凝重,顾槿就知道他应该想到了什么不对。只不过知道他此时必须盯着场上的动向,便也没有出言打扰。
不管江玉霄要使什么手段,只要站在陆庭川身旁,顾槿就觉得格外安心。
陆庭川的心情同样如此。他最怕的就是距离顾槿太远,在紧急情况下不能第一时间为她提供帮助。尤其是看见江玉霄那条阴冷的毒蛇盯上顾槿,一颗心登时就提到了嗓子眼。
此时顾槿过来,自己随时都能照护,他便可以放心下心来专心盯着场上的情况。
检阅也算圆满完成,陆庭川却无法跟顾槿说太多,需要立刻去跟景睿帝复命,只能草草留下一句:
“离江玉霄远一些,我晚间去找你。”
顾槿不是这场检阅的负责人,不用操心收尾工作,一散场便可以自行离去。可晚间能不能与陆庭川见面还真说不好。
毕竟,还有一个兴晨郡主需要应付。
只是还不等她说话,陆庭川就已经转身匆匆离去。顾槿无奈,只能琢磨着先找卓然报信,要是自己真不能按时从慎亲王府出来,就让陆庭川不必久等。
顾槿还不知道,本来她是暂时走不了的。
因为江玉霄一个刻意的举动,景睿帝心头也升腾起了一股子不满。
顾槿以前与众官员往来,举止得体又妥帖,礼数周到,景睿帝也是看在眼里的。也正因为此,哪怕顾槿会与众多男子的接触,他也不会多想。
可一看见江玉霄与顾槿站得“亲密”,相当于提醒了景睿帝,一个女子在官场行走总是不妥当的。尤其陆庭川还是他疼宠的甥儿,作为亲舅舅,为了陆庭川的声誉考虑,更是无法容忍顾槿举止的任何瑕疵。
景睿帝已经打算召顾槿前来训话,甚至开始琢磨起提拔一个女将军到底应不应该。
也就是在暗中观察顾槿的时候,他看见了对方一直朝着陆庭川靠近的举动。因为这个小小的举动,让他按捺住了心头一番对顾槿不利的思量。
不管怎么说,只要这姑娘一颗心全然向着陆庭川,景睿帝就没什么好猜疑的。更何况,作为君主,他比谁都知道自己的思想不能被别人左右。
江玉霄意有所指是不假,可正所谓用人不疑,他不能因为敌军将领的刻意引导就一把掐死自己原本看好的苗子。
至于说到底该把顾槿放在怎样的位置,要不要她在官场上避嫌,还是看看她之后的表现再说吧。
看见陆庭川朝这边过来,景睿帝收回了观察的视线。待陆庭川和曹沅风汇报完毕,他含笑夸赞了一番,又大手一挥给今日参加检阅的将士们允诺了不少赏赐,这才摆驾回宫。
这边散场时,正好是吃午饭的功夫。顾槿不确定姜若渝是在家还是在太医院,干脆直接回了府,按照昨晚研究出来的方子熬制膏药。
时间太过紧张,东西无法做得很精细。顾槿在火炉旁待了一下午,熏出一头热汗,这才弄出一茶碗黑乎乎的膏药来。
东西虽少,也够兴晨郡主用上两次了。盖上碗盖,顾槿又用绳子绑了一道,确保里面的水分不会快速蒸发,这才急匆匆往太医院赶去。
好在等她赶到时,虽然已经到了下值的时辰,姜若渝也还没走。他历来是个做事认真的,又因为不愿拖沓,总要把当天的医案弄完才回家。
只是一听到顾槿的来意,他下意识就推拒:
“郡主的病症一直都是由我照看不假,不管她对我如何,顾将军都没必要把自己牵扯进来。”
好端端的,顾槿突然来要兴晨郡主用过的方子,想要接手这个烂摊子,姜若渝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日被顾槿撞见的狼狈。
这一分钟,他一面觉得顾槿是为了给他出头才被兴晨郡主缠上,一面又在心底深处狠狠唾骂自己自作多情。
顾槿可不知道他心头的分裂,时辰已然不早,她没有跟姜若渝客套,干脆点明了对方的短板:
“若渝兄为兴晨郡主诊断至今,你可曾看过她最真实的情况?”
这个问题倒问得姜若渝眉头一皱:
“自然是看过的,匆匆一瞥·····”
好一个匆匆一瞥,顾槿就知道,兴晨郡主不会轻易让人看见她的真容。不用猜都知道,姜若渝前去诊治时,无非就是看看兴晨郡主掩盖在脂粉下的皮肤,然后隔着帕子诊脉。
“若渝兄看诊时,郡主她脸上盖了脂粉吧?如此,你如何能看清?”
姜若渝沉默下来,他自然也知道那样子根本做不到准确的诊断,可就因为自己说了两次请郡主卸妆,就被打了那一巴掌······
这些达官贵人的心思和脾气,又岂是他能够质疑的呢?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姜若渝明白了自己爷爷屡屡为之叹息的“太医院乌烟瘴气”。
某种程度上,他们这些太医已经无法做好“救死扶伤”,医术中掺杂着人情世故。个中复杂,一言难以概之。
看姜若渝沉默,顾槿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能够让郡主她乖乖配合治疗,既然已经揽下了这件事情,再怎么说也要给郡主一个交代。”顾槿一边说着,一边拿出药膏的配制方子递给姜若渝,话锋一转:
“那丫头跋扈欠收拾,仗势欺人的功夫耍得倒是挺溜,我看她也不顺眼。若渝兄待人宽和,可她那般无礼,你作甚忍气吞声?”
“若渝兄且瞧好吧,我定然能让那丫头给你赔礼道歉!”
顾槿说得肯定,语气铿锵,话中还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可姜若渝却因为这简单的两句话,心中升腾起别样的情绪。
她接下这个烂摊子,当真是因为我。
她是在为我出头!
一旦确认了这个认知,姜若渝一颗心甚至激动到发颤。为了不让自己想更多,他只能不断地提醒着自己,顾槿她待人真诚,性情洒脱,为朋友两肋插刀是正常的。
只是太医官袍的大袖下,一双手却止不住的微颤。
顾槿没有注意到姜若渝的神色不对,她转头瞧了瞧天色,催促道:
“若渝兄,时辰不早了,还是快些把郡主的医案找出来。”
这一句话把姜若渝从愣怔中敲醒,他压下心头起伏不定的情绪,知道确实拦不住顾槿,只能拱手温声道:
“好,请顾大夫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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