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队都有马,原本计划一日赶到的路程,时间缩短了一半。等顾槿抵达开德府城时,才到未时。
这个时间段,她完全可以快速完成任务,然后继续北上。
只不过,私心里,她并不想这么仓促。
别的不说,在顾槿左支右拙,想事事安排周到,却无能为力的艰难时日,是杨老员外主动提供的帮助,才给了顾槿继续下去的底气。
于公,顾槿需要好生宣读景睿帝的嘉奖,并将影响扩大,让更多的人明白,有心向善之人,朝廷不会亏待。
于私,顾槿需要好生道谢,弥补当初一走了之的遗憾。
所以顾槿决定在开德府城停留几日,别的不说,嘉奖的影响力必须大力扩散出去。
好在,现在队伍轻便,开德府的驿馆也足够容纳这十几个人,吃住都不成问题。
即便顾槿现在的官职已经是杨员外家仰望的存在,顾槿还是花了半下午的时间,置办了一些见面礼,又安排卓然去跟杨家通气,让他们做好接旨的准备。
九月十四这日,天还没亮,杨家的下人就已经打开了宅门,开始对大门前面的地界进行细致的洒扫。院内,更是忙成了一片,小厮们连房梁上的细灰都不放过。
这么个隆重洒扫的场面,怕是连家中少爷娶亲时都没有出现过。
辰时正,顾槿穿着隆重的绯红色官袍,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亲卫队一行,浩浩荡荡来到了杨家宅院。
一年多未见,杨老员外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那个慈眉善目的和蔼老头,看着就是一副好人的样子。
许是因为家中好事,他看上去还更加精神矍铄。
顾槿老远就看见他们家所有人等候在大门,远远望去,十好几口人,俨然是一个大家族。顾槿走到近前,还没下马,杨老员外就上迎几步,带着家人呼呼啦啦跪了一地,嘴上一齐高呼:
“草民叩见陆将军!”
这阵势,倒把顾槿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面对这么隆重的迎接场面,这一刻,顾槿深刻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的阶级差异。
她是来宣旨犒赏的,不是来查案问责的,当下也赶紧跳下马来,扶起杨老员外:
“老员外请起,诸位请起,不必行此大礼。”
顾槿嘴上谦卑客气,在场的众人却不敢冒犯,等齐齐整整说完“谢顾将军”,这在站起身来。
“顾将军舟车劳顿,快快请进,随老朽进屋喝杯茶水。”
此时,杨家宅院闹出这么大动静,早已聚集了无数看热闹的居民。即便众人只是远远看着,不敢大声喧哗,可顾槿明白,这就是宣传的大好时机。
于是她朝卓然招手,接过卓然一直捧着的长盒子,清清嗓说道:“请杨员外进院接旨。”
说完,她又小声吩咐了一句:“既然是大喜事,员外倒是不必关院门。”
“诶、诶,小老儿省的,顾将军请进。”
杨员外谦卑地在前面引路,顾槿看着这个上了年纪的一家之主如此模样,心里有一瞬间的不适应。
可是此情此景,她也不能叫众人不必客气,因为她手里捧着圣旨,现在代表的是皇帝。
杨老员外一边安排家里人在院中跪好,一边招呼小厮上茶。
茶水端来,顾槿却没有急着喝,反而挺直腰背,展开了手中明黄色的卷轴,朗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家施仁,养民为首。尔豫州开德杨氏,德惠广济,慈爱布施,赈济灾荒,助皇恩于沾足之外,裕疫民于转散之中······”
圣旨绕口,又不能出错,事先顾槿练习了好多遍,现在听来,她读的端庄威严,配上她英气干脆的嗓音,丝毫没有堕了皇帝颜面。
将圣旨交到了杨老员外手中,伴随着众人“谢陛下隆恩”的声音,顾槿虚扶起了杨老员外。
仔细一瞧,杨家人个个笑容满面,严肃的场合都锁不住他们内心的激动。原因无他,景睿帝破例给杨家提供了两个科举的名额,家中读书的小子们,这下总算是能够看见希望了!
简短绕口的圣旨宣读完毕,杨员外又躬身邀请顾槿进屋,顾槿却没有立刻行动,而是转过身,朝卓然点点头。
卓然了然,面向大门外的围观百姓,声如洪钟:
“想必诸位也知晓,这么多年来,杨家积德行善,广为布施,好事做了一箩筐,却从来不求回报。”
卓然一边说,一边注意着人群中的动静,见的确有人点头,跟周围的人小声议论,这才接着道:
“咱们的陛下是一位仁德之君,赏罚分明,如此积善之家,陛下也有耳闻。今日特派顾将军前来,宣旨嘉奖,就是为了表彰杨家这么多年来的功劳······”
听着卓然开始详细给百姓们解释圣旨上的内容,顾槿这才抬脚,跟随杨员外进入会客花厅。
根据先前景睿帝给顾槿看过的资料,杨家几代积累,家财颇丰,可是走进院子才发现,整个宅院并不是很大。十好几口人挤在一个三进的宅子中,难免有些拥挤。
三进,已经是对商人宅院建制的最高标准了,要是再扩,便是要获罪的。
不得不说,杨家的确是一个守规矩的人家,别的富商为了住大宅子,会通过分家,把超制的宅院划在兄弟名下,然后开个门,就成了一大片宅院。
可杨家就守着朝廷定下的规矩,没有通过其他法子逾越半分。
天下做好事的人何其多,或许,也正是因为这家人的规矩,景睿帝才愿意将这份起带头作用的嘉奖给杨家来,将他们立起来做表率。
因为顾槿是女眷,这次的会面不同于以往待客,男女老少都在。因为座椅有限,家中的少爷小姐都站着,顾槿打眼一看,三个小姑娘,两个小男孩,皆是一副恭敬规矩的模样。
没想到杨员外的孙辈这么多人,顾槿看过去时,还发现有两人在悄悄打量她。
杨家将顾槿奉为上宾,尊她坐主位,一家子恭恭敬敬。
本想跟杨员外寒暄几句,可这样的氛围,让顾槿有些坐不住,只能说着场面上的话,外人一看,还是一副宾主尽欢的场面。
喝过一盏茶,顾槿实在坐不住,婉拒了他们留下吃饭的邀请,准备告辞离开。
只是没想到,在走之前,杨夫人将她拉到一边,给了她一个厚厚的大红封和一盒漂亮盒子,嘴上依旧热情洋溢:
“辛苦顾将军跑这一趟,诸位大人舟车劳顿,寒舍招待不周,只能劳烦顾将军请诸位大人吃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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