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兴晨被封为郡主之后,这还是她头一回关心一个下人,倒让慎亲王妃愣了一下。
仔细一瞧,这丫头又像是随口一问。王妃估摸着是喜鹊得她欢心,便没往其他方面想:
“管家嬷嬷来报,昨晚就醒了一次,瞧着没什么大碍。今日大夫也说,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便可以了。”
兴晨郡主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没再说话。
慎亲王妃看着她喝完了汤羹,又劝了两句,见闺女要困午觉,还是老大不放心的回了主院。
她走后,兴晨郡主坐在自己的梳妆桌前,下意识伸手抚上自己的脸。
手上再也没有了那种疙疙瘩瘩的触感,只有一些轻微的疤,被顾槿警告过很多次不能扣。铜镜模糊,照出来的脸更是光滑一片。
她能出门了,能去寻一个如意郎君了。
这样的改变,是顾槿带来的。
兴晨郡主呆呆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脑海中响起顾槿说的那句“你不能恩将仇报吧?”
是啊,其实顾槿对她也是有恩的。回想起和顾槿好好相处的那段时间,兴晨郡主突然觉得,彼此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不愉快。
想着想着,她又想到自己拽顾槿头发,还有命令侍卫围殴对方的事情,心头突然有那么一丝丝愧疚。
这是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做的事情不应该。
她轻轻叹一口气,躺回床上蒙上了薄被。难得的是,居然没有再做噩梦。
在那些尊贵的小姐夫人们开始午休时,顾槿却忙得脚不沾地。前阵子置办给冀州亲友们的礼物还没收拾完,还有自己的行李,虽然不多,还是得归置清楚。
陆庭川带人过来时,是在后院找到她的。
此时顾槿正在给小白龙洗澡刷毛,一想到回去的路上不能骑马,她就憋得慌。
为了不弄湿鞋袜,她脚上就穿着一双草鞋,衣袖高挽,头上还微微浸汗。整个人看上去大概能用一个“不修边幅”来形容。
几乎是一看见她,陆庭川就将身后跟过来的人轰走了,除了兴晨郡主。
顾槿不用猜都知道,这死丫头是特意过来看她笑话的。她也不恼,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大大方方朝对方点头。
兴晨郡主正犹豫这要不要给人回个礼,顾槿却对陆庭川道:
“庭、陆将军恕罪,容末将穿上鞋袜。”
陆庭川微微颔首,道了声“动作快些”,便大踏步往前院去。
等顾槿收拾好来到前院,倒是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
庭院中,打军棍所用的工具都摆了出来。除了两名行刑的,还有两名公公,想来是宫里派出来监督计数的。
陆庭川则坐在院子中央的太师椅上,小六搬来了茶桌,甚至都泡好了茶水。
顾槿快步走到板子前,麻溜趴下,不见半分犹豫。动作之潇洒,看得兴晨郡主眼皮一跳。
她就真的不怕吗?
小六贴心地递过来一块干净的布,顾槿看都没看,直接道了一句“用不着”。
陆庭川放下了茶盏,也没开口,稍抬了抬手,下一秒,棍子就落在了顾槿身上。
他垂下眼眸,听着棍子打在顾槿身上的声音,手又不自觉地端起了茶碗。小六斜眼偷偷瞄他的反应,却见他只专心地吹茶沫子,面上一派平静,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顾槿送去。
小六心头顿时戚戚然,暗道自家将军当真是狠得下心来,对着顾将军都能如此冷血无情。
可顾槿这里就真不好受了。一开始,挨一板子她还能数一下,越到后面越痛,已经记不清自己数到哪里去了。
耳边只回荡着棍子抽打的声音,明明每一响都很轻微,可顾槿就是觉得那两人是铆足了劲。
打军棍是门技术活,就如景睿帝所说,有心想放水,八十军棍顾槿也能轻轻松松接下。
可顾槿现在的感觉就是,这几个军棍那是半点水分没掺。不到二十棍,她的头上就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她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老神在在喝茶的陆庭川。
就如上午一般,他并没有向顾槿看来。
身上的疼痛已经无法让顾槿判断自己的伤口到了什么程度,可兴晨郡主却看到,顾槿的裤子上已经有了殷红的鲜血渗出。
她喝茶的手一抖,不由自主朝顾槿面上看去,却见她牙关咬得死紧,汗水已经浸湿了额前的头发。
即便都这样了,她还是一声都没吭。
又是两棍下去,顾槿自己也感觉到了有血滑落,可棍子还是没有停。
希望姜云远捣鼓出来的伤药能有奇效······
顾槿心头刚想起别的念头,就听动手的两人道:“回禀将军,二十已到,可要暂歇?”
“不必。”
顾槿和陆庭川的声音同时响起,都是一样的坚决,区别就在于顾槿是咬着牙说的。
一听见这话,陆庭川快速扫了顾槿一眼,敲了敲桌子,冷声道:
“找块好肉。”
于是,下一秒的棍子,落在了顾槿的大腿肉上。
整个院子除了轻微的棍击声,静谧得可怕。兴晨郡主却“咚”的一声放下茶盏,突然站起身来,急急说道:
“庭川表哥,我先回去了。”
听闻此言,顾槿倒先扯起嘴角笑了笑。一猜就知道,是自己的惨状勾起了那死丫头某些不好的回忆。
陆庭川也不多言,颔首道:“小六,送郡主回府。”
一串脚步声走远,顾槿再次抬头,看见陆庭川也站起身来,往堂屋走去。
他一离开,顾槿突然就觉得身上的棍子一轻。此时击打的声音是大了些,可每一棍子的疼痛感都减轻了一半。
原来,先前是真的没有放水。
顾槿呆呆地望着陆庭川的背影,心头复杂难言。
要是原先,她丝毫不会怀疑此时的放水是陆庭川吩咐的。可明明疼痛骤轻是在对方离开之后,而且他什么都没有吩咐。
就在顾槿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时,棍子终于停了。行刑的两人跟陆庭川复命之后,很快便离开了院子。
而陆庭川一直在堂屋里没出来,顾槿还能看见他喝茶的动作。这时,院子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趴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傍晚的凉风吹来,顾槿感觉伤口好受了一些。她调整好呼吸,咬牙翻下了板子,还硬生生站直了身子。
也忽略了陆庭川伸过来的手。
“末将要更衣,不便招待,陆将军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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