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春瑶与林双制住的人佝偻着腰跪在地上,花白的头发与胡须凌乱,干瘦的脸上道道沟壑交错不是老袁又是谁。
宁以卿让人把他带到院内,又叫春瑶去搬了两把椅子来。
“袁伯年纪也大了,坐下再说吧。”
宁以卿的脸色平静似水,言语辨不出喜怒。
从那日察觉老袁频频往陆宴礼的院子瞧,她便私下交代了春瑶和林双平日里多留意他。
没想到这才几日,便叫春瑶逮到了。
他正趁着宁以卿打发走众人独自为陆宴礼疗养时,扒着陆宴礼屋子的窗户往里窥探!
“袁伯,我无意为难于你,只一条要问,你准备如何将今日看到的情形向大房禀报?”
老袁抬起头来,宁以卿这才诧异地发现,他沟壑纵横的脸上,竟挂满了泪水,将胡须与额发糊得凌乱不堪。
他并没有起身,只是仍旧跪着,经年的风霜压得他的腰背高高耸起,似乎再也挺不直。
“娘子又没有刑讯逼供,你哭什么?”春瑶疑惑,按捺不住开口发问。
老袁深深看了一眼宁以卿,忽然俯身,在地面之上重重磕了一记响头。
宁以卿瞬时站起身,直觉告诉她这不对劲,“把老袁扶到我屋里,你们两个在门口看着。”
进了屋内,老袁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边拜边道:“谢谢夫人照顾小郎君!谢谢夫人照顾小郎君!”
宁以卿拧着眉,轻声问道:“袁伯何意?”
老袁老泪纵横的脸上又哭又笑,过了好半晌才平静下来。
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层层展开,最终颤抖干枯的手将里面的物件取出来,递到宁以卿手中。
是个玉佩,上面雕了一个“宴”字,还有一只小小未开的荷花。
“贱内原是小郎君的乳母,我原也是小郎君院里的,看着他长大。”
“小郎君未及成年便上了战场,一路过关斩将,屡立军功。原是大好的前程,却不想忽生变故,竟从此一睡不醒!”
宁以卿大吃一惊,“你是陆宴礼的旧仆?”
“正是!这个玉佩,就是当年小郎君立功归来,赠与贱内的。”
“你不是说,是在京郊庄子上养马的吗?”
老袁抹了一把泪,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陆宴礼重伤昏迷不久,林氏借着亲自照顾的由头,把梨岚院一干旧人全部撤下。
老袁的妻子苦苦哀求才得以留在陆宴礼身旁伺候,却不想,身子向来健硕的她,不出一月,竟就染了恶疾暴毙。
老袁早早就被打发到庄子上养马去了,自从妻子逝后,他便隐隐察觉出不对劲。
只是人微言轻,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卧薪尝胆,尽量淡出大房视线,只想着有朝一日能想法子回侯府看看陆宴礼。
没成想,林氏这回让宋妈妈去挑些老弱病残来梨岚院应付,他因着年纪最大,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竟真被挑上了!
他回到故地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看一眼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陆宴礼!
这才闹了这出误会,险些叫宁以卿将他当成了大房的眼线。
宁以卿听得胆战心惊,她深知大房心肠险恶,却不想,连陆宴礼无辜的乳母都要下手除去。
看来,陆宴礼数年不醒,定是有原因的。
只怕老袁的妻子,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才因此丧命。
宁以卿深吸了一口气,陆华一家,作下的孽到底还有多少!
她扶起老袁,温声细语,“眼下宴礼有我照顾,袁伯可以放心,便先在这梨岚院安养天年吧。”
老袁艰难站起身来,摇了摇头,“不,老奴亡妻死得蹊跷,小郎君这病也蹊跷,此事若得不到一个公道,老奴无法安心下九泉!”
宁以卿表情凝重,“陆家大房欠下的债实在太多了,是该有人出来讨个公道。”
“袁伯,近些时日我在查二房的账册,这才知道几乎所有账册全都不翼而飞。不知袁伯,可否能助我一臂之力?”
“账册?”老袁睁着浑浊的眼睛,苦苦思索了半晌,忽然想到什么,郑重其事道:“老奴见梨岚院如今破落成这样,想也明白,大房这些年定是将郎君的院子掏空了。”
“夫人所说的那些账册,想必早便叫大房私藏、或者尽数毁去了。”
“但兴许有个地方,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老袁靠近宁以卿,附耳说了一番话。
宁以卿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此事就拜托袁伯了。只是眼下还不是发作的时机,待时机到了,你再将物件取回来。”
当日午后,宁以卿便将老袁遣走,叫春瑶去带话给林氏。
“我家夫人说,那老袁着实是个不堪用的,成日里什么活也做不了,只会偷奸耍滑也就罢了。
今日早晨,还将夫人最喜欢的八宝琉璃玲珑塔打碎了,夫人的意思,是哪里来的,就让他回哪里去吧,梨岚院要不起这样的人。”
林氏嗤笑一声,并不在意。她甚至不知道这个老袁长什么样子!
这可不是她这个做嫂嫂的不肯照拂,实则是宁以卿自己将人打发走的。
往后再想要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春瑶见林氏没有二话,福了福身子转身要走,却被宋妈妈一声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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