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宁以卿担心火患,临走前特意为他在口鼻遮了沾水的薄帕子,如今那帕子已然掉落在地。

    还有陆宴礼的手,也从被子里伸出,堪堪挂在床边。

    把过陆宴礼的脉象,宁以卿大喜过望。

    脉搏沉稳有力隐有山洪倾斜之前势,这应该是能醒了!

    她听闻将醒的木僵之人偶尔能有如同梦游一般的本能行为看向床头那方帕子,她忽然有些自责。

    自己竟然忘了第一时间过来把帕子拿开,约莫是陆宴礼觉得闷热了,下意识便动手拂开了。

    想到方才发出的声响也叫玉湘瞧见了,宁以卿心头一沉。

    她细思片刻,便迅速出了屋子寻林双。

    屋内,陆宴礼确认屋子里没有旁人的气息,缓缓睁开双眼。

    真险,差点叫她发现了。

    几日前,他便发现自己手脚已经能活动了,虽然还无法自如行走,但再休养些时日应该就能下地了。

    方才因那帕子覆在脸上刺激得鼻子有些发痒,他原本想伸手取下,却不料手抬起来不小心拂到床头摆着的茶盏。

    他及时将茶盏复了位,却不曾想宁以卿动作之快,她走进里间时,他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好。

    他是学武之人,短时间内能尽量使脉搏平息些,幸好未叫她发觉。

    陆宴礼庆幸半晌,却很快觉得疑惑。

    欺骗本不是君子所为,为何瞒住了她,他却还有些……高兴?

    也许……暂时也只有这样,能让她不必成日里都紧绷着神经,起码在回了房与他独处时,她能自在些。

    听她说了许多的事情,才知道,自己竟就这样莫名其妙有了夫人。

    这个女子,似乎生活得很是不易。她几次梦中落泪惊呼,仿佛身陷泥潭,痛苦万分。

    泥潭……侯府是她的泥潭吗?还是说,他,也是这个泥潭?

    心中百味陈杂,却来不及多想,就听到房门再度被推开,陆宴礼赶紧将眼睛闭上。

    宁以卿带着林双进了屋内,春瑶那丫头虽然忠心,但到底没有林双的沉稳,陆宴礼的事情,她必得找个靠得住的人才行。

    “按娘子的吩咐,我已经将信件偷偷从后院墙洞那处送了出去。”林双也是刚刚回到梨岚院,在后院园子花丛处钻过,身上沾了不少露水花叶。

    宁以卿掏出绣帕仔细为她擦拭,道:“明日开宗祠,你不必同去,留在二爷这儿好生照应。”

    林双向来不喜欢多过问,只坚定点点头,“娘子的吩咐,林双都会照做。”

    “往后二爷的一饮一食,由你亲自来看顾,不要经过旁人的手,尤其大房送来的东西,都不要给二爷用。”

    前世陆淮之为了爵位几度狗急跳墙要对陆宴礼下手,她不是不知道大房的歹毒!无论今夜玉湘是否发现了陆宴礼的不妥,防人之心不可无。

    “娘子,明日陆氏真的会开宗祠吗?”林双不解,开宗祠,这可不是小事,凭宁以卿一人之力如何能做到?

    “当然,”宁以卿想到慌张离去的玉湘,嘲讽笑笑,“只怕大房明日,比我更想开宗祠!”

    大房的院落里,玉湘走得极快,不多时便到了林氏的芝兰堂外,宋妈妈留了两个婆子在台阶下站着,见了玉湘,便把人从偏门带了进去。

    “大夫人。”玉湘俯首叩拜,眼神中还带着畏惧之色。

    在西苑的那些日子里,她被大房的下人随意欺辱殴打,双手成天泡在污水之中,不是浣洗下人的衣物、就是刷洗那些脏臭的恭桶。

    西苑的婆子见她年轻貌美又皮娇肉嫩,心怀妒忌,甚至还把她的头按到污水里,她几近呛水而死。

    而宁以卿那时在哪里?!

    她嘴上说着将她当作自己最亲的妹妹,却在她受苦之时视若无睹。若不是林氏厌憎于宁以卿,她如何会成了林氏的出气筒!

    好在还有陆淮之。

    那几日夜里,她握着那枚偷藏多年的玉环啜泣祷告,希望陆淮之不忘与她的盟誓,早日来救她出苦海。

    他果然来了,天降神兵般出现在西苑,从一众恶仆手底下将她救出,带到房内。

    陆淮之告诉她,他向林氏求了情,但放她出去,便需要她时时刻刻留意梨岚院和宁以卿的动静,向大房禀报。

    只有这样,林氏才能点头放她出去。

    玉湘笑起来,其实不用如此,她也会这样做。

    毕竟只有宁以卿倒了、死了,她的前程才有望!

    “日前你能发现宁以卿在查二房的账,倒也老实乖觉,叫我能除去这桩后患。”

    林氏摆弄着手上的累金花戒,懒洋洋开口道。

    “但今夜闹成这样,叫宁以卿发了这样一通疯,却叫我始料未及。”

    林氏的目光忽然变得毒辣,“说!是不是你与她串通好的,引我去梨岚院闹这一出,好让她宁以卿当着府内下人下我的脸面、给她自个儿立威!”

    玉湘连连摇头,被吓得抖如筛糠,泪水都快沁出眼眶。

    “奴婢当真不知情!就算她要做局,如何会拿梨岚院的身家性命和前程来做!依奴婢来看,她只是被逼急了,不过是强弩之末虚张声势罢了。”

    账本这事算是逼到大房的痛脚了,下死手也未必不可能,宁以卿不会这样鲁莽。

    玉湘见林氏脸色稍微缓和,赶忙略带试探道:“但她今夜同奴婢说了一事,关于她欲开宗祠的缘由。”

    宋妈妈见她卖关子,上前狠狠甩了一个巴掌,“还不快说!”

    玉湘捂着红肿起来的脸,心中恨得牙痒,面上却只能恭维讨好。

    “我家小姐说,只有把事情闹大了,把宗祠一开,她才能在族老面前为她那些不翼而飞的嫁妆讨个说法。”

    “什么?!”林氏怒目圆瞪,就知道宁以卿这贱人不会轻易放过那些嫁妆,原来竟在这儿等着她!

    “大夫人别动了肝火,”玉湘赶忙谄媚地笑着安抚,“奴婢倒有一个想法。”

    不是想要回嫁妆嘛?

    那就让她往里再赔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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