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兰堂内。

    林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婢女端上来的茶,立时嫌弃地吐出口中的茶沫,啐了一声,“这样劣质的碎茶你也敢端上来,你是怎么当的差?宋妈妈没教过你们怎么侍奉吗?还是你这眼珠叫野猫叼去了,竟连碎茶好茶也分不清!”

    那婢女连忙跪下讨饶,“大夫人,实在是如今芝兰堂这头只余了这些,府内采办的柳妈妈不知打哪儿借的胆子,奴婢今儿去取茶叶,她竟说现下已经没有足够的银钱置办新茶了,还说、还说……”

    林氏瞪大了眼睛,尖声道:“还说什么?”

    “还说,大房如今银钱紧,侯府又分了家,自然要一房账目一房清,说让咱们……先对付着喝喝得了。”

    小婢女哆哆嗦嗦说完一通话,吓得直接将头埋到地上去。

    林氏抓起茶杯,一把摔到地上,瓷杯立即四散粉碎开来。

    “狗仗人势的东西!”林氏站起身来,气得双眼冒火,“以为现在上赶着讨好梨岚院,日后就能在宁以卿跟前得了好吗?我呸!”

    “如今那陆宴礼只能瘫坐轮椅、半身不遂,梨岚院失势不过是早晚的事儿!等明年春闱开科我儿高中,入主中枢位列三公就在眼前,到时一并把这些朝秦暮楚的杂碎通通剁了丢出去喂狗,看他们还有没有这样的嚣张气焰!”

    林氏愈骂愈气,宁以卿,都是这该死的宁以卿,她自以为如今握着那笔丰厚嫁妆,又仗着陆宴礼爵位的势,就敢在安平侯府横着走了?

    偏生宗祠那一闹,这侯府的一些狗奴才惯会见风使舵,还真以为梨岚院是他们日后真正的主子了!

    等着吧!她宁以卿最好能日日抱着那堆嫁妆笑着睡觉,这样的好日子可没有多久了!

    林氏想到这里,忽然平静下来,扯着嘴角冷冷问道:“青莲,祠堂那儿可安排好了?”

    跪在地上的青莲连忙抬起头来,“那梨岚院下午请了人来弹奏,如今侯爷和宁氏都不会出来,奴婢已经将祠堂的几个看守统统支开了,没一两个时辰回不来。咱们赶着日落前出来,没人会发觉。”

    林氏满意地点点头,“去厨房那头,准备些淮之爱吃的菜和点心,尤其是那松仁鹅油卷,定要备上足足一盘,一会儿我给他送去。对了,再去取几个厚实喧乎的软垫,祠堂那蒲团生硬,别叫膝盖跪坏了。”

    思及儿子的遭遇,林氏对梨岚院的恨意又多上几分。

    一个商贾门户的低贱丫头如今跟她平起平坐也就罢了,那该死的病秧子竟然还有了回光返照的模样,竟发落她儿子去跪祠堂!

    可恨自己在娘家说不上话,淮之没能得到外祖家半分支撑!而陆华……林氏闭眼忍住怒气,要不是自家夫婿无能,哪能叫爵位被陆宴礼抢了去!若非如此,此时侯府也轮不到那对夫妻叱咤风云!

    往日自己身旁好歹有个知心又能干的宋妈妈,眼下宋妈妈……被陆宴礼让人打成那样,不养上两三个月怕是好不了了,伤倒无妨,又彻底吓破了胆,只怕以后也是个不顶用的东西!

    林氏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的青莲,忽然扬起嘴角,“这些日你到梨岚院附近打探风声,做事儿倒也机灵,能同宁氏身边的丫鬟攀谈上。”

    青莲将头埋得更低,口中只道:“都是奴婢的本分,不敢得夫人谬赞。”

    “你自小是长在芝兰堂的,又是宋妈妈一手带大,往后啊,将耳朵拉长些,眼睛瞪大些,好好做事,我自是亏不了你。你若得力,这芝兰堂日后,就属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青莲连连叩首,声音颤抖着,“谢大夫人提拔,奴婢一定恪尽职守!”

    林氏嘲讽笑笑,“去吧,去把我方才说的物件都准备齐全,一会儿你同我过去。”

    青莲在地上跪着不敢起来,迟疑半晌才怯怯开口:“夫人,松仁鹅油卷怕是没有了,那鹅肝金贵,如今厨房已有几日没进过了。”

    “……”林氏方才消下去的怒火此时又乍地被燎起来,“没有就没有,你自个儿照着少公子平日的口味安排些别的!这点事情还要我来教吗!”

    青莲不住地颤抖着点头,立马连爬带跑,逃也似地离开了林氏眼前。

    林氏掌心被长长的指甲掐得愈发深。

    大房的日子什么时候过成这样过!若不是为着那道婚旨,非得大操大办将那贱人娶进门来,也不至于将手头的银钱都花了干净!

    原本那笔嫁妆在自己手里捏着,想过什么神仙日子不能?她堂堂侯府贵眷、陆氏宗妇,如今竟被人逼得要这样拮据地活!

    就让那贱人再得意几日吧,等过些时日东窗事发,她有的是手段把那些嫁妆讨回来!

    青莲手脚快,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将吃食和软垫都备好了,还备了床薄被子,拿了包袱布一捆,背在身后,跟着林氏便悄悄往祠堂方向走去。

    而祠堂这边,惜月方才从月洞门穿行出来不久,便见到“祖德宗功”的巨大匾额高悬于一座巍峨殿阁之上。

    想来这里便是侯府的家祠了,惜月拾起裙摆一角,小心翼翼踏步往前,越走越疑惑起来。

    怎么这祠堂周遭连个家仆的影子都没见着?堂堂侯府疏漏至此?

    这陆淮之的娘也是枉为主母,竟是这样当家的。

    惜月心中嗤笑,一路顺利穿过前廊,找到祠堂的侧门,轻轻推开,一溜烟钻了进去。

    祠堂里,又饿又渴的陆淮之听见声音,立即从蒲团上爬了起来。

    待看清楚笑意吟吟站在他眼前的美人儿,他更是不可置信。

    “惜月?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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