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以?”宁以卿心头一跳,随即惊呼出声。

    昨日丘鹤年下刀她也在一旁看着,一刀要切入到二指深处,若不用麻沸散,陆宴礼如何能在神志清醒的状态下忍受这切肤之痛!

    丘鹤年正色道:“昨日排除的毒素是在表层,我以银针从穴位助力激发还能自行排出,今日得靠他自己了。”

    他转头对陆宴礼道:“你小子现在试一下,气沉丹田,内力能不能运起。”

    陆宴礼随即闭眼试了试,如今身体比前几日轻松许多,缓缓运化内力沉入四肢,倒也可行,于是他对丘鹤年点了点头,“我明白丘老先生的意思了,没有问题。”

    丘鹤年见宁以卿表情凝重,手中握着刀柄却迟迟不肯下刀,额头还有汗水微微沁出,他旋即会心一笑,边指向陆宴礼另一条手臂边调侃道:“这家伙昨日不是才惹你生气,我给你这样好的机会出气,你就权当泄愤,尽情在这处下刀吧。”

    宁以卿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我没有生气,也不想泄愤。”

    她还是有些迟疑,虽然陆宴礼从前经受的刀枪剑雨并不少,但让她眼睁睁看着他忍受这种痛楚,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宁以卿求救似地看向丘鹤年,眼神示意让他来操刀,丘鹤年转过头去,只当没看见,还饶有兴致地吹了两下响亮的口哨。

    陆宴礼的手不知何时搭到她的小臂之上,眼神坚定又温柔地看着她,“夫人不必为我担心。”

    这点皮肉之痛,和他从前受过的伤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只不过,他有些担心宁以卿会害怕。

    宁以卿不自在地抿了抿嘴,似是不经意地将自己的手臂从他大掌之下移开,眼观鼻鼻观心,淡淡道:“只要侯爷不担心我学艺不精会伤到你,或是觉得我别有目的,我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丘鹤年在旁静悄悄地观察二人之间的反应,立即明白过来,瞧来是这小丫头在同陆宴礼置气而已,他心领神会,立即面色正经地在一旁指挥起宁以卿下刀。

    “就是这处,划开。”

    “慢慢深入,好,再深些。”

    “再切深一些。”

    宁以卿不可置信地紧握着刀柄,抬头看丘鹤年,“您这是解毒,还是想废掉他这条手臂?”

    丘鹤年“啧啧”两声,神色暧昧地看着二人,不答反问,“你这是对病人发自内心的担忧,还是在护短?”

    宁以卿有些微微恼怒,已经足二指的深度的,这处在他经脉之上,如若再深,刀锋偏移半分都会让他这只手掌废掉!

    她一时已经分不清丘鹤年究竟是存心捉弄还是正经施救,手上动作便停顿在那处,一动不动。

    鼻尖有汗水即将缓缓滑落,忽地有人动作轻柔地拂去,她略微一抬眼,陆宴礼清澈黑亮的眼眸里有隐隐的担忧和抚慰之色,“夫人,听丘老先生的,我目前并无感觉半分不适。”

    宁以卿微微皱了皱眉,有些讶异。

    因为此时的陆宴礼看上去,比她还要轻松许多。

    分明刀锋落在他的血肉之中,他却并无多少痛苦之色,只能从他额头微微的一点汗意,感觉得到他是在忍耐之中。

    宁以卿略微“嗯”了一句,又轻瞥了他适才为她拭汗的手一眼,无奈道:“侯爷不要再乱动了。”

    她屏住呼吸,定下心神,缓缓将刀锋再切入几分。

    划入的分明是陆宴礼的血肉,此刻她却莫名其妙觉得心口随着刀锋刺入,逐渐痛得有些发颤。

    丘鹤年见她已经刺得足够深,便气定神闲地在陆宴礼几处穴位下起银针来,又从旁指导陆宴礼如何运力,将毒血缓缓逼出。

    宁以卿不敢再去瞧那道伤口,径自收了刀便走到一旁备好的铜盆处开始仔细清洗。

    不知怎的,她鬼使神差般缓缓抬起一只手,轻轻捂住了自己的另一只手臂。

    捂在方才给陆宴礼下刀的地方。

    她怔怔背对着二人站在铜盆边,闭着双眼,手一动不动地就那样轻轻捂着,仿佛只要这样捂着,那受伤之人的疼痛,便能减轻几分。

    丘鹤年施完针,让陆宴礼自行继续运力,他自己则背起手来,走到宁以卿身旁,满脸戏谑之色地盯着她。

    “心疼了?”

    宁以卿被这突如其来出现在耳畔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的手触电般弹开,不自然地别过脸去,继续清洗刀具和双手,满脸不在意道:“没有。”

    丘鹤年也不继续戳穿,只呵呵笑了几声,“卿丫头,你可知为何古往今来,多的是医者不自医、甚至无法医治家人或是亲近之人的事情?”

    宁以卿微微一愣,扭过头去看他,面上有些茫然,“为何?”

    丘鹤年会心一笑。

    “因为有一句话,每一个人都逃不过。”

    “过于关心,则易生乱。”

    宁以卿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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