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高个将身子完全站出来,却还是挡着门,只狐疑地上下打量她几眼,尖声尖气道:“哪家的主人,要取多大的鱼啊?”
宁以卿微微攥紧手指,想了想那箱银锭的数目,沉声道:“城东安平家的,五百斤白鲳。”
她透过白纱警惕地盯着瘦高个的神情,见他衣着简单,像是个跑堂的,此刻又似乎面露疑惑的模样,便赶紧厉声斥责道,“我家主子身份贵重,由得你在这头盘问?若想我家日后还在你们这里买鱼,还不快些去叫你主子来见?!”
瘦高个挠了挠头,讨好似的将门又推开些,一边抬手请宁以卿往里进,一边笑道:“这不是鱼的数量大斤两重吗,我是在想,你家主人怎么会叫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独自来取呢?”
宁以卿进了院子,依旧面不改色,道:“这些话我无需与你说,我家主人说了,同你们头儿一早就约定了,叫我寻你们的头儿取东西!你若是个能主事的,还不快快取了来?”
瘦高个将她请进厅堂,宁以卿用眼神余光悄悄打量一番,倒是隐藏得极好,同寻常门户没多大差别,只是四下洒扫和看院子的仆人瞧着都是带些身手的,她微微紧了紧袖口,里头藏了一瓶迷魂散,若是情况不对,能帮自己脱逃。
“瞧姑娘这话说的,我家东家不在,留我在这儿可不就是主事的?”瘦高个殷勤地给她倒了杯茶水,又色迷迷道,“小娘子身量纤纤,你家主人怎么舍得让你出来跑这样的活计呢?”
宁以卿冷冷一笑,从衣襟处拿出那日从绸缎中翻找到的布帛,铺开了放在桌面上,“凭据在这儿,取东西去吧。”
瘦高个伸出手来,像是要拿那布帛,又忽地往宁以卿的纤纤玉手探去,宁以卿动作极快地收起手,冷冷警告道:“我家主子为什么会让我来跑这一趟,你心里该有点数,什么人能动得什么人不能动得,这些规矩不用我来教你。如若还想有长远的生意可做,就放尊重些!”
瘦高个暗自惊叹一声,果真那高门大院出来的就不会是寻常女子,眼前这女的瞧来怕是个什么得脸的大丫鬟,通身气势竟这样足,他撇了撇嘴,动作也见老实。
他思忖了片刻,又拿腔拿调起来,“这上头所说的日子可还早着呢,姑娘回去吧,叫你家主人别心急,等日子到了再来。”
“我家主人说了,”宁以卿白纱后的唇角扬起一抹轻蔑笑意,以利诱之,“先按期息算,现下有笔财宝着急用银钱置换出来,若你们能提前给了,我家主人愿意再让两分利,等那笔财宝到手,后头的生意也好接着做下去。”
瘦高个的三角眼紧紧盯着宁以卿手腕上的玉镯,这样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她家主人都能舍得赏给她,想必是个说话能算得上数的,他说起话来不由得收敛了些。
“要取息也不是不行,但依着规矩……”
瘦高个的话还没说完,宁以卿便又拿出一张纸来摊开。
“这是取息的凭证,我家主人已经落了款。”
纸张左下角,赫然写着三个字,笔迹洒脱俊逸,正是
陆淮之。
宁以卿自得一笑,前世与陆淮之夫妻十数载,他的字迹她早就烂熟于心,临摹了上百次,这张凭据上的字,她有十足的把握,到时绝对可以以假乱真。
瘦高个看了字据,疑惑地拧起眉头,“这当时来的主家可不是……”
“既然都是姓陆的,想必你也知道这位公子是谁,”宁以卿笑笑,声音中带了些许洋洋得意,“你若不清楚,满大街打听打听去,谁人不知道我家公子在陆家是什么地位?夫人同你们交易,自然也是为了他。”
瘦高个暗暗骂了一句,这些个高门贵户的公子哥可真是命好,平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就罢了,竟都不用自己经营谋算,家中之人便会想着法子生出钱财送上。
他也不再存疑,径自收起了字据,便着人去取现银。
宁以卿摆摆手,“我要银票,现银我哪里能拿动?你莫不是存心与我为难?”
瘦高个恨恨地咬了咬牙,银票就银票吧,谁叫这家是条大鱼呢,出手动辄就是成箱珠宝玉器,若当真做了赶客的 事儿,回头当家的不得把他生吞了才怪。
宁以卿施施然收好桌上的布帛,拿过银票就要走,瘦高个又出声提醒了一句,“下不为例,此次算是提前取息,下次要三月之后,别坏了这行的规矩!”
宁以卿面上点头,心中却是讥讽一笑。
是吗?但她答应了可不算数。
就看陆淮之面对这天上掉下的白花花的银子,还能不能按捺得住他那双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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