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一下子懵住了,捂着脸在地上想了又想方才兰月进来传的话,这才猛然明白过来。
“大夫人……是说那玉湘?”
青莲的声音猛地尖锐起来,“她一个商户出来的贱婢,她怎么敢?!”
“若不是对少公子生了腌臜心思,她一个婢女,又没有主人的吩咐,为何要冒险毁去章家的帖子、阻碍我儿的姻缘?!”
林氏怒目横竖,“看样子,她是怕主母进了门,就再也勾搭不上我儿子了,倒是我小瞧了她的志气。”
一旁的青莲忙出声告罪,“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一直只盯着雅颂阁,唯恐服侍少公子的人出半点岔子,这些日却少往梨岚院去,这才没有发觉梨岚院的人竟然起了这样歹心。”
她微微颤抖着唇,却仍咬着牙保持冷静,努力将林氏的怒火往别处引去。
“可二夫人的话虽说得好听,但那个玉湘可不是咱们侯府的人,那可是二夫人自己从宁家带过来的!即便玉湘做出此事不是二夫人授意,可焉知不是宁家上下一心,特派个人过来拖咱们家公子的后腿呢?”
林氏闻言,疑心又渐渐被勾起,她坐回去沉思半晌,接着冷冷一笑,“好啊,好个宁府,嫁个女儿过来断我大房的财路,还送个妖精过来妄图毁了我儿!”
“那……”青莲见林氏已经不再朝着自己发火,忙又道,“那二夫人的示好之举?”
“眼下什么事情都没有我儿子的前程重要!”林氏怒视她一眼,“既然宁以卿有心提醒,无非就是她跟这个玉湘生出了龃龉之心,这才想着借刀杀人。”
“既然如此,我也不妨顺水推舟,只叫她觉得我是真心承了她的情。”
林氏面露阴鹜之色,“她如今还想着能借这场宴席扭转陆宴礼的心,势必会处处帮着我们。吩咐下去,这几日芝兰堂所有奴仆都给我好生去准备宴席,只要叫她以为我们一心全扑在这上头,那别的事儿,自然就能悄无声息地办好了。”
至于玉湘?
林氏森然一笑,既然有了能把宁以卿扳倒的筹码,顺带着将他们宁家送过来的人全部扫地出门,又有何难?
她眼眸一转,又径直盯向青莲。
“青莲,我依稀记着,你也是侯府的家生子吧?”
青莲抖了抖,连声称是,“正因如此,奴婢对大夫人的忠心才日月可鉴,奴婢是从小长在这院子里头的,无论如何,都只会忠于大老爷大夫人!”
林氏嗤笑一声,“你的一双老父母早年就因为偷窃,被老侯爷下令逐出侯府,留着你,是觉得稚子可怜无辜。”
“你虽然有幸来了我的院里侍奉,但前些日我不过对你高看一眼,就连带着你的那些三亲五戚都鸡犬升天,在这院里头的奴仆跟前作威作福,你以为我是不知道吗?”
青莲瑟瑟发抖,直直不断叩头,“他们虽是奴婢的亲戚,但无一不对大夫人忠心耿耿,奴婢是想着,既是自家人,办事定当更加稳妥些,这才……大夫人明鉴,奴婢绝无私心啊!”
林氏看着她泣不成声连连哀求的模样,忽然却笑了起来。
“我也并不是想为着这事儿责罚于你,只不过”
“既都是你的亲戚,若后头的事儿还是办不好,我自然只能唯你是问了。”
林氏笑得愈发阴森起来,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地上的青莲,“如若再出什么岔子,你也不必留在我这儿了。”
她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青莲身前,鞋尖坠着的青色流苏出现在青莲视线之内,青莲眼见着那只绣鞋不费吹灰之力地轻轻踢开地砖上的茶盏碎片,自己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林氏森然的声音在她耳畔轻轻响起,如同鬼魅一般。
“不仅是芝兰堂,乃至安平侯府,你都不必再留。但念在你我主仆一场,我会找到魏京之中最能干的人牙子,一定保你能落到最大的青楼中去。”
林氏说完,直起身来用同样可怖的眼神看了一眼哆哆嗦嗦不成样子的王婆子,旋即便转身离开。
青莲跪伏在地上,手指缓缓攥成拳头。
哪怕是她今日顶了那宋妈妈的位置,成了林氏的心腹,为她殚精竭虑、出谋划策,替她做了这样多的事情,在她心中却仍旧同那些普通的下人一样无足轻重,仿佛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
而同样都是这侯府里的夫人,为什么梨岚院的宁氏,一个再过粗鄙不过的商贾之女,却能对屡屡犯错的玉湘,乃至是勾引了陆宴礼的林双都如此宽待?
那个兰月,一个从外头买进来的贱奴,从前在芝兰堂的地位连自己都不如,自从投了梨岚院,如今就能摇身一变,成了侯夫人跟前最得脸的大丫鬟,成了这侯府的下人平日见了都要礼敬三分的人。
凭什么?
难道自己替林氏挨的那些板子,就都这样白白挨了吗?
青莲恨得目眦欲裂,眼睛都逐渐泛起了猩红。身旁的王婆子小心翼翼地推了她一下,问道:“我们要怎么做?”
“怎么做?”青莲回首怒瞪她一眼,从喉咙中蹦出几个字来。
“当然是按她的吩咐,把事情做好了!”
做好,做绝。
王婆子讪讪几声,便要离开厅堂,却忽然被青莲拽了一把。
青莲俯身同她耳语了几句,这才把人打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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