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闻言,这才想起方才宁以卿出现在庆余堂之初的目的。
她脸色骤然一变。
如若没有记错,方才这老刁仆说过,那起子自称是钱庄伙计的人,说是来寻她儿子陆淮之的!
林氏懊恼不已,都怪自己方才太过得意,这才疏忽至此,竟然任由宁以卿引着堂前这几个人说出那黑钱庄来!
她连忙开口道:“你这老奴说的是什么话?这儿是安平侯府,又不是公堂。今日是侯府邀来一众贵眷在此相聚欢娱,可不是给侯府审案的!这些事情等晚些时候散了宴席再议不迟,若是因此怠慢得罪贵客,成何体统?!”
烈国公夫人面带轻蔑之色看着林氏,待听完这一通说辞,不免出声冷笑。
“此事非同小可,既然我等来都来了、听都听了,难道要我们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回家去吗?”
她转眸看向宁以卿,“宁夫人才是这安平侯府正儿八经的女主人,此事现在是审与不审、议与不议,还是得由宁夫人你来做这决断。”
宁以卿对着众人严肃地点了点头,道:“虽是侯府家事,但此事已然涉及大魏律令,更关乎侯爷官声,此事今天必得查个清楚明白才是。”
老袁立时应了一声,虽然佝偻着腰背,却动作飞快地朝庆余堂侧门退了出去。
不多时,几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就这样被推了出来,推到院子里的戏台前,又几名精壮小厮擒着,跪倒在地上。
几人身上都是质朴又破烂的菜农装扮,但却掩不住眉眼之间的凶神恶煞,其中一个肌肉虬结的凶恶汉子被三个家丁摁着,却仍旧不服气地挣扎不休,他朝老袁啐了一口,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叫骂。
“不知死活的老东西!叫你们主子过来!今日是你们家公子邀我等前来的!我们是贵客!”
见老袁不为所动,他脸上愤怒更甚,疑心一生,又朝众人高声喊道:“好个安平侯府,居然还会黑吃黑啊!
拿了我们好几回利钱,还诱骗我们上门来,是以为这样就能把我们一网打尽从此赖了账去吗?
呸!我告诉你们,我们老大在京中人手多着呢,你们不要脸了,我们明日就能叫整个大魏京城都知道,你们家的侯夫人和那叫陆淮之的杂种沆瀣一气,私自放印子钱祸害百姓!”
林氏的脸色更加黑得可怖。
她心跳如擂鼓,却只能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尽量不要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
淮之啊淮之!他这些天不是都好好待在雅颂阁中读书吗?
原本此局是宁以卿的必死之局,可为何淮之会被突然搅进来?
他到底做了什么?!
宁以卿看着林氏,眼底流露出戏谑之色,只抬手唤兰月近身,让她传话。
“堂下之人听着,我家夫人问你们!”兰月走到几人不远处,大声道,“你们说的侯夫人,可是侯爷夫人宁以卿?说的陆淮之,可是安平侯府上的陆家少公子?”
那人又啐一口,“除了他们还会有谁!”
“那好,我再问你!”兰月气势十足,“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如若没有证据,你就是污蔑。你可知道污蔑朝廷命官的家眷是多大的罪责?何况宁夫人如今是圣上亲封的诰命夫人!”
那人怪笑一声,“别说皇帝了,就是天皇老子来了,都是你们安平侯府的家眷做下的好事!证据是吗?”
他笑得越发狰狞可怖,声音亮如洪钟。
“我就瞧着今日不对劲,来的时候就带了你们陆家取利钱时留下的凭证,就在我身上!取了出来一看便知!”
兰月微微侧过头去朝老袁一点头,老袁便立时上前搜身。
搜出来的东西被呈送到众人面前,众人大致看过,皆是神色凝重。
这上头的东西,一个是放印的约定,上头还未落款,显然是今日才写的,只等来拿了钱银再签章生效。
而另外一个,则是取息时的收据凭证。
不同于那张约定的是,这张上头,龙飞凤舞地签了三个大字。
陆淮之。
林氏尖叫出声,“怎么可能?!分明就是宁以卿你做下的祸事!一定是你存了心,和这黑庄头一道,要陷害我儿!”
烈国公夫人被她这声贯穿耳膜的尖叫扰得有些生气,直接站起身来大声斥责道:“那起子人都还没审,你倒张口闭口就是别人要诬陷你家公子!如若真是宁夫人所为,她何不干脆把自己摘个干净?”
众人闻言,皆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而林氏已然急火攻心,瞪大眼睛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烈国公夫人又看向宁以卿问道:“这样错综复杂,依我看,要不直接报官了事。”
“报官是好,有官家人审讯问查,定是比我们要来得好些。只是……”
宁以卿面有犹豫,“我倒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我家淮哥儿开了春就要考了,若是扯上官司,怕影响他仕途,对侯爷那儿,我也不好交代。”
烈国公夫人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但事情既然查到这个地步,接下来,你想从何查起?我家倒有些强干的府兵,如若你需要,不如我让他们去替你查一查那黑钱庄子。这样的地方,早日捣毁了窝点也算是为百姓做件好事。”
宁以卿笑道:“若能如此,侯府上下自然是感激不尽,只是,此事究竟关乎侯府声名,还是先从府内自查吧,如若能查出个结果来,也不至于惊动百姓,传出去不好听。”
“自查?”
宁以卿点了点头,“若是真的同他们做了交易,想必会留下证据,不如就在我与淮哥儿院中仔细搜查一番,如若未果,再去外头。”
她旋即转过身去对着林氏道:“搜查梨岚院我能做主,却不知雅颂阁那儿……嫂嫂准是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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