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的第四日。
天又大晴,万里无云。
喜鹊一早便在门头上叽喳振翅,预示好事发生。
傅戎焕煮了两碗荠菜圆子后就出门办事去了,待我蓬头垢面起来时,圆子也冷了。
刚吃了饭,胃里还鼓鼓囊囊的没消化下去,门外便来了客。
下人们纷纷叹然,“喜鹊真灵!”
还不等我回家看望,林巧儿就先带着付冉和付森来了。
两个孩子猫儿似的躲在她身后,一进门就往我腿边挂。
也奇怪,我与他们分明没有多少相处,可他们却十分信赖我。
大约是……小孩子都有一双识人的慧眼。
“傅叔叔呢?”
“叔叔呢?”
两双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院里的一切,还不忘追问我那体贴温柔的“夫君”。
林巧儿转身拎来吃食,语气傲傲的。
“小家伙,在家怎么教你们呢?不能乱打听大人的事!”
两孩子吃瘪哭脸,还好我早有准备。
刘妈妈应声拿来两个食篓,里头满是甜点。
香槟慕斯,桃汁蛋糕,名字花里胡哨的,我也叫不明白。
还有红的绿的,软的硬的糖果,也是满满一盒,两孩子眼冒星星,欢欢快快去一旁吃了。
林巧儿掐腰叮嘱,一脸慈爱。
末了,她转身看我。
“还好还好,傅戎焕待你不错,养了小半月,没瘦也没轻,气色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哎,不知道你缺什么,所以只能给你带吃的,东西是我亲自下厨弄的,你可别嫌弃!”
她先发制人,叫我没了话说。
“不敢不敢!”
我开了食盒看了一眼,都是当季小菜,虽普通,但珍贵。
进了屋,我们各端一杯茶,聊起近况。
“还回学校去吗?”
林巧儿撇了茶沫,第一问便叫我为难。
“大约是不去了,授课虽给了我体面,但不是我想做的。”
她偏头看桌上的吃食,嘴皮子动了动。
高足的粉白碗里盛着山楂酒酿,银白的盘子里盛着烤乳鸽,琉璃碗里则是奶油攀和什锦果干。
桌上的东西是傅家待客的准备,我没拒绝,由着他们摆上来。
“不去也好,累人,我现在带着俩孩子都觉辛苦,你上课的时候那可是一屋子的孩子。”
我被逗笑,“那不一样,教室里的都是大孩子,不用操心。”
林巧儿说了些家里的笑话,然后又迫不及待地朝我展示她今日的穿着。
她今朝穿一袭淡蓝色丝绒长裙,领口别一枚碎钻胸针,层叠的蕾丝修饰着纤长的脖颈,腰间一根珍珠带子勒出身形。
展示了衣裳,她又凑到我跟前捻了个兰花指。
淡淡的香味扑进鼻端,叫人心生酥麻。
“我和几个朋友商量着做投资,远是想再等等机会的,可又觉得过了这村儿没这店的,所以便放手一搏跟她们去了。
她们找人出资盘了个香水精坊,专学洋人调制香水,你猜怎么着,这七八天下来,每天的纯利润也仅有一百来块!”
她嘴角飞扬,欢喜发自肺腑。
看到她这般,我也由衷高兴。
杂七杂八地聊了一阵,两个孩子便绕膝耍赖,嚷着说要去放风筝,我和林巧儿相视一笑,去就是。
风筝迎风,高高飞。
傅戎焕晚上回来,听说我跑了一下午,张罗着就要给我泡脚。
“热水通筋络,快,脱鞋!”
我犟不过,红着脸洗了脚。
月亮西升,我辗转难眠,想和他说白天遇到傅戎炡的事,思来想去又忍了下去。
白日放风筝,两个孩子精力十足,满地撒野。
我和林巧儿招架不住,便守在远处看他们自己玩儿。
而后,我二人结伴去解手,再回来时就只剩妹妹付冉在。
照看的下人也一脸浑噩,不知哥哥付森去了哪儿。
林巧儿急得跺脚,眼底都红了,正准备训责下人时,傅戎炡便从远处来了。
付森缩在他怀里,靠着他的肩膀啜泣。
“刚才有个用糖果哄骗孩子的,我顺路瞧见。”
傅戎炡冷言冷语,林巧儿吓一激灵,不敢去接孩子。
他目光森然,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气氛焦灼,林巧儿以孩子受惊为由,先抱着孩子上车,只留了我二人。
偏巧旷野无人,只我和他四目相对。
他不喊我嫂子,我只能恭敬叫他小叔子。
“小叔”
话音未完,他扯着我的手腕往树后面带。
“你……真嫁给我哥了!”
真的假的有何区别?
反正在外人眼里,我都是他的嫂子,是傅家的大少奶奶。
“是,嫁了。”
他厉目如火,脱口而道,“你们……睡了?”
“这是我们的事。”
我不想与他独处惹不必要的麻烦,转头欲走时却又被他拉了回来。
“你和我哥哥朝欢暮乐,如胶似漆,是故意做戏给我看吗?”
做戏?
他何德何能,值得我做戏?
“二少爷莫要胡言,我和先生情真意切,水到渠成。”
事到如今已成定局,他还与我说什么?
我们之间一步错步步错,怪不了谁。
更何况这桩婚是他亲自当的媒人,若不是他刺激格雷来提亲,傅戎焕也不一定会来提亲。
他自以为是的喜欢,我承受不起。
撂了话后,我疾步离开,留他一人吹风。
夜深了。
傅戎焕平稳的呼吸响起。
我慢慢合上眼。
翌日,我和傅戎焕一道去公司。
筹备已进尾声,他忙设计,我盯装修,配合默契。
公司是老报社改的,五层小楼,内里倒是崭新,就是外头不美观。
中午吃饭,楼伟明突然来访。
他一身恭顺,眼睛瞄着桌上的饭菜。
傅戎焕叫人添碗筷,他又推脱不用。
“那艘宝船造好了吗?我听说新船比订婚那天的更大!”
我警惕一顿,急忙打发了一旁的下人。
傅戎焕也放了碗筷,面色一沉。
“伯父有话不妨直说。”
楼伟明四处张望,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票据。
“我手里有些闲钱,想……和你一起做生意。”
傅戎焕神色为难,我清清嗓子,先接话。
“父亲若是要入股,现在怕是有些难度。”
“为何?”
“公司由上海商会多人出资而成,当前已收购多个老式船舶公司,资金充足,不需额外筹措。”
言下之意是,股东已经够了,若是他再加入,后期利益分成傅家便被削弱了。
冒险之事避而远之,得利好事趋之若鹜。
傅家酿的这杯甜羹真是谁都想来争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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