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十里洋场,关不住我一身媚骨 > 第149章 差点中了圈套
    我木然一瞬,急忙拽着傅戎炡的衣袖。

    “等等,还是我照顾吧。”

    “戎焕酒品好,喝醉了也不会撒泼胡闹,所以就不用二少爷分心了。”

    我挺背立腰,拿出长嫂的气势,开口表态。

    可他不为所动,甚至还轻蔑一笑,拂开了我的手。

    “你若真是我嫂子我便信了,可你不是真的。”

    “楼嘉玉,你不能用嫂子的身份使唤我。”

    我刚想反驳该用什么身份使唤,猛地惊醒,差点中了他的圈套。

    “你故意的?”

    “你可以用其他身份试试。”

    傅戎炡话音未落,路边锣鼓震天。

    吉日良辰好,赶上了有人娶亲。

    于是乎,老的少的个个探着脑袋去瞧外头的热闹。

    法国公使,海军部次长,内务部总长,一群人脑袋整齐扭着。

    我隐隐觉得哪儿怪异,也跟着众人的视线看去。

    瞬时间,十几部小汽车把附近的马路堵得水泄不通。

    从车上下来的那人……略熟悉,是张贺年身边的人!

    当时我在火车站被劫,这个人就在他身边。

    那人穿着一身浅灰西装三件套,长相儒雅四方脸,白面皮,山根挺,鼻梁高。

    很快,张贺年也下来了。

    新郎众人未必认识,但张贺年在上海也有一席之地。

    待看清之后,想分一把喜气的众人便端着香槟杯子凑了上去,脸上各有微妙。

    有作揖给祝福的,还有恭迎递酒的。

    有眼力见的侍者赶忙往宾客的水晶杯里添香槟。

    张贺年倒是不见外,他横过了马路来接酒,而后,他高擎杯托,向余下的宾客们致敬。

    觥筹交错间,玉露琼脂闪着金波,飘出清香。

    我心中一忖,这是巧合?

    还是……傅戎炡别有用心的安排?

    张贺年早在我和傅戎焕的邀请之列,不过他礼到人未来。

    这不是稀罕事,故而也没有谁追究他为何不来。

    可我心有余悸,还是觉得诡异,怎么偏偏在这儿遇到了?

    盛明远洋的开业时间是一周前公布的,此处路口狭窄,又有医院,照理说婚车游街不应再选此处。

    途经医院,自讨不吉利不说,还塞车堵路。

    我看得出神,忽然又听到车子的喇叭声里飘出戏调子。

    定睛一看,这回我看见了另一个熟人

    攀了高枝的红柳。

    她着一袭暗红旗袍,红唇白牙,身姿窈窕。

    “点一盏月亮,沉在杯里做灯,只怕卿卿瞧不见。”

    “够一团星宿,堆在碗里做镜,只盼郎君早归家。”

    曲子从她齿间而出,正好和金杯银盏,香槟琉璃杯碰出的清脆声相合。

    男人们打量着她嫩生生的脸蛋和单薄纤细的身板,把明朗的坏心思都混在酒水里吞了下去。

    相比起来,女人们倒是平静,双双皓眼明眸跟看不见似的,自顾自地讲着话。

    听刘妈妈说,自她嫁与傅家老宅里的管家儿子后,傅老爷便格外开恩,撕了男方的卖身契不说,还大方恩典了夫妻二人许多铜钿钱财。

    二人商量一番,不久前便在外新购置了屋舍当新婚房产,静悄悄过上了惬意甜蜜的日子。

    新屋虽不奢华,但能避雨遮风,于她而言已是良舍。

    只要她收敛手脚,傅家大方赏赐的钱财也够二人锦衣足食小半生。

    至于我后来全然不见她的踪迹,想来也多是傅家人的安排。

    她是歌妓出身,属于下流之道,不够体面。

    刘妈妈?

    我慌张起来,飞着目光四周环视,下意识梭巡着找她的影踪。

    刚才傅老爷差人来叫她,也不知道去干了什么,这么大一会儿过去了还没回来。

    余光恍惚,我猛然瞧到了在曲声中大步而来的张福。

    他一身黑衣,剃了短发后露出饱满的前额。

    这副样子若是碰到算命的,那人必会说道上一嘴,夸他长了一脸福相。

    可惜他跟了傅戎炡这个“煞神”,再大的福也未必是好。

    我这样说并非是诋毁,讥讽他傅二少爷性子乖张,难伺候,而是他身边总是危险重重。

    张福踏实沉稳,因此最得他的信任,因而不得不身兼数职,既当司机又当保镖。

    我还未离开傅戎炡之时便在想,若有朝一日我能买通张福,撼动他的衷心,叫他与我作证,一起完成假死之事,那我必然可以远走高飞。

    然而事情发展至此,谁都没料到。

    假死的事恍若发生在昨日,又恍若是早几年前。

    我与傅戎炡有过节,但张福却没做过错事,所以我偏头捧了一抹笑。

    可他表情肃然,眼神陌生而凛冽。

    等等,他……步伐不平,肩膀也一高一低。

    右脚及地时落的略低,像是受了伤,而面上的冷漠则是强撑着不露破绽的伪装。

    我咽下唾沫,回头看他的主子。

    然,傅戎炡却木木不动,既没打算把傅戎焕还给我,也没看张福的异样。

    他像冬日的雪山,又冰又硬。

    我暗暗切齿,却又碍着不远处的宾客。

    客人还没走完,男男女女们三两个站坐一团,或恭维或阿谀。

    林巧儿也在,她扶腰立在桌边,同富太太们讲话。

    她口齿伶俐,为人爽快,不管走到哪儿都是个小福星,一进人群里就逗得众人眉弯眼笑。

    我刚才走过时听了一耳朵,太太们有问有答,十分和气。

    乍一看不过是漫不经心聊八卦,说东家的长,道西家的短,实则却在三言两语中穿插见解。

    她们说弄堂人家贫苦寒,路边小贩冻死骨,还说官政府怠惰乌糟,因此才叫铜钿都聚在富人手里。

    “穷人拼死拼活愁饱腹,不过侬些也愁,愁明日吃鲍鱼还是人参。”

    “美馔喜人,一碟鱼肉剔透如水晶,臭虾作呕,三里之外败臭滔天。”

    这两句话是谁人说的已经分不清了,可我心头却久久不平。

    太太们平日里忙着治家斗宠,真功夫都憋屈着,因此不显山不露水,看不出才华来,难得畅所欲言,她们必是多说几句。

    今日开业,傅戎焕专门在布告栏正中留了地方,用以公示了公司的结构和运作制度,为此还引了一波议论。

    不过傅家不屑这些人的态度或见解。

    公示出来只是为了提前留证据,以免日后有了贪污行贿之事,再立规矩时有人不认账。

    “伊是个外行人,白玫瑰露酒得用粉色琉璃杯喝,添半勺蜂蜜混一混酒气。”

    周盈盈清脆的声音越过喧嚣,直抵我耳根。

    我寻声找人,扭着脖颈看她。

    于一堆俗艳之中,她清新如菊,婀娜而立。

    样子是美的,可面色却背驰。

    只见她一脸落寞,神色淡然。

    末了,她翘着手指,慢悠悠地摸了一圈脖颈。

    紧接着,衣领之下便赫然露出一团醒目的红印,变戏法似的一般神奇。

    那印子我再熟悉不过,那是欢爱之时留下的证明。

    那是周盈盈彻底踏入傅家大门的通行牌。

    他们,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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