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殡仪馆。

    雨下了一整晚,此刻势头稍减,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墨寒昇站在灵堂一侧,神情肃穆,向前来吊唁的客人一一鞠躬致谢。

    叶梦宁也披麻戴孝,只是独自坐在较远的位置,与众人拉开一段距离。

    墨青青挽着傅开疆的胳膊现身,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特地先到叶梦宁跟前打了个照面。

    叶梦宁淡淡瞥了两人一眼,从桌上拿了瓶矿泉水,走过去递给墨寒昇。

    “喝点水润润喉。”

    墨寒昇怔了一下,连忙接过水,心中涌过一股暖流。

    叶梦宁肯露面参加奶奶的葬礼,对他而言已是意外,如今又主动开口跟他讲话,是否意味着两人关系仍有挽回的余地?

    拧开瓶盖,他又把水递送到叶梦宁面前,“你渴不渴?”

    叶梦宁摇头。

    葬礼全靠墨寒昇支撑忙碌,他早就口干舌燥,此时却没立刻喝水,又缓缓拧紧瓶盖。

    不知从何时起,叶梦宁给他一种紧迫感,仿佛喘口气的功夫,对方就被风吹远了。

    舔了下干燥的嘴唇,他苦笑,“谢谢你能来。”

    叶梦宁挺奇怪的白他一眼,“分内事而已,哪用得着你道谢?”

    墨寒昇心头更热,分内事……可见她仍承认自己是墨家的媳妇。

    “等办完葬礼,咱们找时间谈谈吧。”墨寒昇不自觉捏紧矿泉水瓶,塑料瓶身不堪受力,发出响声抗议。

    叶梦宁垂下眼帘,“没这个必要。”

    墨寒昇以为对方存心较劲,正想继续劝,手臂突然被人挽住了。

    扭头一看,来人正是一身纯黑连衣裙的白芷柔。

    墨寒昇嗓子眼一紧,后面的话哽在喉头,被挽着的胳膊仿佛有千斤重,勉强收回一半,撞见白芷柔哀怨的眼神,又停下动作,保持在一个滑稽的姿势,僵住了。

    再开口时,话是对白芷柔说的,“你怎么来了?”

    白芷柔把墨寒昇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很不舒服,可对方到底没推开她,可见在感情的天平上,她并不是输家。

    顺势抱住墨寒昇的腰,把脸贴到他胸前,白芷柔轻声道:“寒昇哥哥,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心,可我们不是说好了,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一起面对吗?”

    换做从前,听到这番柔情蜜意的表白,墨寒昇会很窝心。

    可此刻当着叶梦宁的面,他浑身不自在。

    尤其是对上叶梦宁平静无澜的目光后,不自在中又多了几分别扭。

    不远处,傅开疆冷眼旁观,面无表情。

    墨青青有心带着傅开疆炫耀一圈,可惜她只是个挂件,主人不动,她完全没法子左右。

    正魂不守舍呢,余光瞥见父亲墨仲恺喘着粗气进了灵堂,她连忙招手示意。

    毕竟不敢劳驾傅少过去,只得让亲爹过来了。

    墨仲恺四下扫视一圈,对女儿视而不见,气势汹汹的直奔墨寒昇的方向。

    墨青青怔了怔,以为老爸没看见,正打算亲自过去把人请过来,就见墨仲恺一拳打在叶梦宁后脑上。

    叶梦宁猝不及防,脚下没站稳,当即摔倒。

    脑袋钝痛之余昏沉沉的,还有种恶心的感觉。

    此举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有几个胆小的女人见了甚至惊叫出声。

    墨青青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身边一道影子窜了出去。

    墨寒昇惊怒交加,正打算去扶起叶梦宁,被傅开疆抢了先,愈发生气。

    他拽住叶梦宁的胳膊,想用自己身体隔开傅开疆,口中说得客气,“多谢,把她交给我就好。”

    傅开疆丝毫不让,冷笑道:“墨总还是先处理好家事吧。”言罢,用眼神朝墨仲恺方向示意。

    知道他难缠,当着一众客人的面,墨寒昇不便直接硬碰硬,只好调转枪头向闹事者。

    “二叔,你这是做什么?”

    墨仲恺打了个酒嗝,指着叶梦宁大骂,“她算什么东西,敢惦记墨家的产业,老太太肯定得失心疯了,要么就是被她灌了迷魂汤……”

    墨寒昇反应过来,原来是为了奶奶的遗嘱。

    再抬眼看去,婶婶不知何时站在二叔身边,也是满脸愤慨。她总嫌丈夫花天酒地败家成性,眼下倒同仇敌忾了。

    墨仲恺大着舌头冷笑,“你小姑这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全家人坐一块,大不了平分,反正跟她这个外人没关系!”

    墨寒昇强忍怒气,“婶婶,二叔喝多了,你先带他回去吧。”

    心里对这两口子失望至极。

    还有小姑姑,年轻时偷偷跟一个岁数能做她爸爸的老外谈恋爱,奶奶不同意,她竟偷了证件跟人家私奔了。

    这些年,她回国看奶奶的次数屈指可数,要钱的电话倒是每月都有,从不间断。

    通知奶奶的死讯时,视频那头的小姑姑没有半点悲伤的样子,她推说老公开画展,没工夫回来。

    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懒得见,却肯为了遗产跑回来。

    难怪奶奶总说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叶梦宁勉强站稳身子,推开傅开疆,她强忍着恶心问:“墨寒昇,他在说什么?”

    墨寒昇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叶梦宁竟对奶奶的遗嘱毫不知情!

    如此看来,便不是她哄骗老人家立遗嘱喽。

    有种意料之中的欣慰,早知道叶梦宁不是这种人。

    “稍后我再跟你说。”他挡在叶梦宁前面,直对着墨仲恺,“今天是奶奶的葬礼,谁都别想捣乱,二叔、婶婶,你们先回去,个别家事咱们随后再议。”

    他平日颇有威严,即便是晚辈,在家族中也是说一不二。

    谁料今天墨仲恺并不买账,他转头四顾,口中念念有词,“大嫂呢?怎么没看见她?是不是又去老宅偷古董了?”

    “大侄子,还是你命好,老妈能偷,老婆会骗,有这两个女人帮扶,你这辈子妥妥躺赢啊!”

    墨寒昇脸都黑了,朝工作人员甩手,“把他们带出去!”

    这次换婶婶发难了,“凭什么赶我们走?我们是孝子贤媳,你不过是个晚辈。”

    周围人边看热闹边窃窃私语。

    墨寒昇耳边像有无数只苍蝇在嗡嗡叫,脸上火辣辣的,墨家的脸面,今儿算是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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