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梦宁去警局取回了傅开疆的骨灰。
那么高大的一个人,最终却只剩下这轻轻的一捧。
尸检结果显示,傅开疆真正的死因是额头上中的那一枪,也就是说,早在爆炸前,他就已然断气了,没遭二遍罪,这结果对叶梦宁而言,既残忍,也欣慰。
回家途中,她一言不发。
倒是开车的乔钧先忍不住了,“大小姐,还是尽早让傅少入土为安吧。您打算把他葬在哪儿?”
叶梦宁缓缓摇了摇头,沉声道:“先不急。”
乔钧心中一紧,“您的意思是?”
“我尚且夜夜难眠,他凭什么入土为安?傅开疆要是真有气性,化作厉鬼也该助我替他报仇,早埋晚埋都是一把灰,过些时日再说吧。”
乔钧暗暗皱眉,趁等红灯的功夫,偷偷观察叶梦宁的神色。
半晌,他犹豫着问:“大小姐,您过去的老毛病……是不是又复发了?”
叶梦宁眸子落在他身上,如寒铁如坚冰,大有一种凛然不可冒犯之意。
乔钧干笑,不敢多话。
快到家时,远远看到大门口站着一个人。
随着车子驶近,那人转过身来,只见她穿着一身素白连衣裙,头上还别着一朵小白花。
正是蒋雪儿。
“草!”乔钧啐了一口,“她当自己是谁呀,轮得着她披麻戴孝吗?”
转头对叶梦宁说:“大小姐,你不用搭理这种人,我应付她就好。”
“没事的,乔叔。”说完,叶梦宁怀抱着傅开疆的骨灰,径直下了车。
不等她移步,蒋雪儿就急不可耐的迎上来,直勾勾的盯着她怀里的骨灰盒,没好气的说:“是夫人派我来取傅少骨灰的。”
“赵艺乔亲自来都不好使,更何况你。”叶梦宁满眼轻蔑。
蒋雪儿顿时涨红了脸,“你这个祸害,害死傅少还不够,还想妨碍我们着手办他的身后事吗?”
“你们?”叶梦宁挑了挑眉,“仗着傅开疆没办法开口,就大言不惭的敢说‘你们’?”
蒋雪儿死死咬住嘴唇,眼中满是怨毒之色。
“那天绑架我的事儿,我还没追究呢。识相的就滚远些,我身边的跳梁小丑已经够多了,实在轮不到你登台现眼!”叶梦宁说话时,乔钧已经推开一扇庭院门,默默站在一旁等待。
见她要往里走,蒋雪儿急了,“你没资格照管傅少的骨灰,如果不是你,他不会死!”
“如果你认定是我害死傅开疆,随便你报仇;如果你有资格带走傅开疆的骨灰,早在警局就把问题解决了,也没必要来我这儿浪费唇舌,蒋雪儿,从前我觉得你是个人才,留在傅开疆身边,起码能帮他分忧。”叶梦宁摇了摇头,“是我看走眼了。”
蒋雪儿呼吸粗重,目光落到骨灰盒上,如火苗般闪烁着。
“盒子质量不好,一个不留神,傅开疆这把骨灰就随风扬了,你要不要试试?”叶梦宁把骨灰盒朝前递了递。
蒋雪儿立刻打消硬抢的念头,心中既委屈又愤怒。
她想起小时候外婆讲的一个故事,说有人偷了小婴儿被告到县衙,升堂后,两个妇人都争说孩子是自己的,于是县太爷就让两人当场抢夺,谁抢到了,孩子便是谁的。
真动手时,婴儿捱不住,痛的哇哇大哭。亲娘见了心中不忍,于是主动放手,小偷见了,还以为自己赢了,结果被县太爷当堂判了罪。
县太爷的解释是,只有亲娘才最见不得孩子受罪。
同样道理在爱情中应该也适用吧。
叶梦宁若真在乎傅开疆,又怎会如此随意的对待他的骨灰?
“你已经向傅少提离婚了,不是吗?本来就想放弃的人,还干嘛一直霸着他?你就那么见不得别人好?”蒋雪儿语气中有哀求之意。
叶梦宁摇了摇头,“你还是不懂,死了就是死了,活着时得不到的人,就算留下这点灰,也算不得什么纪念。看在你过去跟过傅开疆,对他还算兢兢业业,绑架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你从此以后识相些,别再撞进我手里,否则……”叶梦宁冷冷一笑,没继续说下去。
戛然而止的威胁,有时候往往更管用。
在叶梦宁面前碰一鼻子灰后,蒋雪儿只能找赵艺乔诉苦。
“总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你还有心思争风吃醋。”赵艺乔冷哼一声,总算理解儿子当初对蒋雪儿的评价了。
才能一般,胜在勤勉,容易感情用事。
如今自个钻进牛角尖,连“勤勉”这唯一的优点都没有了。
蒋雪儿脸色一变,终于记起正事。
可转念一想,傅少已经不在了,蝇营狗苟身外物又算什么呢?
她突然有些心寒,替傅开疆心寒。
妻子、母亲都这般冷血,比起他的性命,她们似乎都有更关心的事物。
有时候薄情也是一种幸运,不像她,人虽活着,却仿佛落入十八层地狱,一颗心时时承受着最残忍的折磨。
“那我……立刻回去?”蒋雪儿用征询的语气问。
无论如何,赵艺乔是傅少最亲的人,傅少在天有灵,也希望自己向她效忠吧。
赵艺乔冷冷瞥她一眼,“回去也没你的位置了。”
小姑娘还是太嫩,不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叶梦宁打从嫁给傅开疆的那天起就开始布局,早买通了董事会的一帮老臣子,就连她本人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
如此狡诈阴险,傅开疆若是活着,固然有极大的胜算,可他人没了,大好的江山毫无悬念要改姓叶了。
蒋雪儿若是一直留在总部,或许能察觉一些蛛丝马迹,可惜她只顾着争风吃醋,注意力全在龙城这边,以至于误了正事。
如今怪她也没用,赵艺乔甚至懒得跟她讲其中的道理。
过去兴许还有培养她的想法,以后用不着了。
蒋雪儿本是个聪明人,被她这么一点,顿时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我以为叶梦宁人在龙城,就不会……”
捏紧拳头, 她懊悔不已,“都怪我。”
赵艺乔冷笑,她心里对蒋雪儿本来有些怨念的,可见对方实在拎不清,又不免可怜其蠢。
风云际变,蒋雪儿只是一个小喽啰,就算恪守职责,又能改变多少结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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