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时旬翻来覆去看着方才买来的那幅画,安静得一句话都不曾说。
“世子,今日多谢你替我出头。”柳令月先开了口,又从佩囊里拿出几锭银子,递到他眼跟前,“若是喜欢那望南先生的画,等闲了再去买上几幅吧?”
时旬却并未移眼,只问道:“你那几个手帕交,可打听到喜服的事了?”
“世子那日跟我说了二房的事,我便叫香瑛先去同她们会面了。那衣服确是崔琮近日才寻了绣娘做下的。”
“可打听到那举子,如何得到的纹样款式?”
柳令月摇头:“只晓得他叮嘱过那绣娘千万要在你我大婚前将喜服做好,再以他的名义送往叔父家中。”
时旬听到这,眉紧蹙,道:“你再瞧瞧这个。”
他将手中那幅画递给柳令月。
“这这,”柳令月一时有些愕然,“这究竟怎么回事?”
画上的男子,长得极像时旬。
只是那双紧闭的见不到一丝光亮的眼,两鬓上斑驳的白发,还有周身颓然的气息,实难让人将他和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联系起来。
不过柳令月记得,那日大婚夜,他喝多了酒,推门而入那一刹那,似乎就是画上这般罕见的惆然模样。
“你也觉着像我?”时旬语气里多了些恼火,“你说那臭举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先是给你送嫁衣,又是画画儿咒我眼瞎。”
“可那望南先生方才说了,这是圣京有名的画师唐瓒的自画像,兴许只是和世子长得相似罢了。”
“我自小随母亲入先帝潜邸,给官家公主做侍读,哪个有名的画师不曾见过,听过?”时旬轻嗤一声,“八成是那举子编的。”
他又看了看手中画,对柳令月道:“衣裳的事,你莫再打听了,交给我,我一并来查。”
关于崔琮的怪事太多,柳令月此时已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点头。
心里又暗暗想,这笔买卖做得真划算。
世子,似乎也不是看上去那么不靠谱的。
正想着,那人又道:“这会子府衙的人应该将你家那宅子封得差不多了,我叮嘱过小厮找到你爹娘的牌位,咱们这便去接他们回府。”
柳令月顿了顿,道:“世子,此事恐怕不妥。你今日已帮了我很大的忙,还寻回了我阿爹阿娘的遗像,我已是万分感激。
若真将他们迎回云宅,恐又要给婆母和你添麻烦了,我还是另寻了地方供奉吧。”
时旬一把夺过她手中攥了许久的碎银子,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娘找事有我顶着,你怕什么,左右我也不是头一回挨打了。”
马车又停在云宅外头了,马儿咴咴叫着,似不耐烦地催促着车上人。
“愣着作何?快下车,晚点就看不到你叔父叔母那衰样了。”
时旬脸上无尽的自得与张扬。
柳令月被他逗得忍俊不禁,果真,还是这么不靠谱呢。
“哎,对了,就得这么笑,谁家写真模子整日苦兮兮的呢?”
写真模子……
柳令月笑意有些僵住,暗暗思考起这新称谓。
原来他待自个这般不同,只是喜欢她这张脸,想多画几张好看的画呐……
也罢,这样也很好了,总比只图钱的关系来得更加牢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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