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画楼月下有旧盟 > 第一百一十三章:皇兄
    翌日,大楚禁中,御书房。

    魏明昭一早便被官家身边的小内监阿济带到此处候着了。

    她一双眼比昨日肿得更甚,手足无措地立在门外。

    听阿济说,昨日龙舟赛上那几位现下正在与官家议事。

    议的自然是她的事。

    隔着厚厚的门板,也能听到里头争执不断。

    不知里头几个大臣说了些什么,她那平日里没甚脾气的皇兄,似乎是恼极了,一面哐哐地砸着桌上镇纸,一面怒不可遏地骂着脏话。

    魏明昭两手绞着帕子,心里扑通扑通地打鼓。

    看这架势,她与梁宣,势必要牺牲一个了。

    她抬头看了看侍立一旁的阿济,问道:“你可知,今日安远侯在不在里头?”

    阿济摇了摇头道:“未曾,便是上柱国、兵部尚书还有礼部尚书三位大人。”

    魏明昭嘴角登时耷拉下来,梁叔不在,一会这三个糟老头子难为她,都没人撑腰了……

    里头争执声仍旧不断。

    魏明昭思量着,许是这一时半刻也轮不到叫她进去,便将阿济拽到一旁,小声问道:“昨夜官家回来,可曾如今天这般懊恼?”

    阿济摇了摇头道:“陛下昨日看起来心情尚可,赏了奴才一碟子蜜汁凉粽,还破天荒地同奴才聊了会儿天呢。”

    魏明昭抬了抬眉,问:“官家同你说了些什么?”

    “他向奴才打听,可曾同时对两个人有过喜欢?”说着,阿济将头垂下,脸红透了,“我一个太监,七八岁便入了禁苑,哪懂这些。”

    魏明昭沉吟片刻,恍然大悟。

    皇兄这正是因为她的事发愁呢。

    他还以为她既对时旬旧情难忘,也喜欢梁宣呢。

    她有这么荒唐么……

    “那你是如何回答的?”魏明昭问。

    “奴才不懂,但也能想来,人的心便那么小小一个,容得下这个,自容不下那个。同时喜欢,不大可能,恐是误会了自己的心意罢。”

    魏明昭不禁啧啧暗叹,这小内监懂得都比她那不谙情事的皇兄多。

    关于对时旬究竟是何等的感情,从前她并不懂。

    可自从他带着阿月再次返京,看他们相处下来,她才明白,自个对时旬不过是幼年时候的依赖。

    他总是笑得没心没肺,什么事情都往好了看,也从未因她是公主,有过半分尊敬,反而成日说些癫话来取笑作弄她。

    时间久了,她便渐渐熟悉了这样的陪伴,把这般熟络得过头的关系,当成是了喜欢。

    而时旬对阿月,是那样担心,那样克制,阿月一个伤心的眼神,便搅得他心神不宁。

    再想想身边的梁宣,这些年对她,不就是这样么,什么都顺从,什么都依着,柔声细语地哄着。

    人总习惯去注视那些乍现在眼前的东西,却也习惯忽视,角落里的默默无闻者。

    若不是那日赏荷宴,醉了酒的梁宣那般“胆大妄为”的直抒爱意,恐怕这一辈子,她也理不清他们三人之间的感情,是什么样的分别。

    思量间,御书房的门被“嘭”地推开,上柱国大将军赵允满面愠色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尴尬的兵、礼二部尚书。

    路过魏明昭时,兵、礼二部尚书好歹揖了一揖,赵允压根便没将她往眼里放,甚至狠狠拂了下袖子,又瞪了她一眼。

    若换了从前,魏明昭绝对是要跳起来同他理论的,可如今事关重大,皇兄都愁成那样了,实在不能再给他添堵了。

    她将一肚子咽火气回去,跟着阿济,往御书房里去了。

    慧文帝颓然坐在长条书案后的交椅上,轻轻合着眼,有些无奈地掐了掐眉心。

    魏明昭俯身,捡拾起地上的书卷,仔细摆在桌案上,又唤阿济取了帕子,将桌面拾掇得干干净净,这才搬了小圆凳,坐到她皇兄身边去了。

    她晃了晃慧文帝的手臂:“皇兄,那几个老家伙说了什么,惹的您这般生气?”

    慧文帝缓缓睁开了眼,温声道:“先不提这个了,我总有办法解决。说说你和梁宣的事罢?”

    果真……皇兄已经都知道了,才会那么问阿济。

    幸好她进来前业已将心中所想梳理了一遍,如今同皇兄说起来,也更轻松些。

    “从前是我误会了自个与时旬的关系,”魏明昭坦白道,“一直以来是我疏忽了梁宣的心意,这些日子,我才发现,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他的好,我知道,全圣京皆知道,不然,赵允也不会巴巴地想将女儿许给他了。我是问,你对他是什么意思。”

    这话问的,饶是她魏明昭脸皮再厚,也到底是个年轻娘子,摹地一阵耳热,她道:“我不希望,她娶旁的女子。”

    慧文帝额角突突直跳,他伸手揉了又揉,半晌,才道:“看来安远侯果真没骗我。这下,事情还真是难办了。”

    魏明昭讶然:“梁侯爷,他……”

    竟是梁叔为他二人说项。

    “他想再给你们争取一个机会,”慧文帝顿了顿,道:“我自然也想,如今问过你,便也好想法子了。”

    见皇兄这般为难,魏明昭开口问道:“赵允方才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他如今兵权在握,大有威胁我之意,”

    慧文帝将桌上的冷得不能再冷的一杯茶饮尽,才又道,“我本来想将此事搁置下来,等安远侯想想办法,他倒是急不可耐,只说半月后便会离京,希望这一段时间,便与侯府将亲事定下来。

    礼部那位竟也有敦促之意,只言若是此事办不下来,便要着手准备和亲事宜,一个个的,这不摆明了拿捏我么?阿昭,你说我这皇帝,怎么当的这般窝囊?连自个的妹妹都护不住?”

    魏明昭摇了摇头,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哥哥,你不窝囊,你做得已经很好了。父皇去的时候,你不过还是个孩子,便被外祖仓皇扶上这至尊之位,没体会过一日孩提的快乐。

    后来母后也去了,你大病之时也不忘朝中事,这是何等的贤明,只是这群老的把持朝纲太久,怕你成气候罢了。不过,你最大的好处,便是比他们年轻,只要熬死他们便可以走哥哥你希望的路。”

    熬死他们?

    这话说得虽糙,但也正是这么个理儿。

    “更何况,这朝中还有不少后起之秀,以后皆能成为哥哥的助力的。”

    慧文帝听她这一番话,心情舒缓了许多,打趣道:“你说的,可是咱们的状元郎梁宣?”

    魏明昭一阵脸红,点了点头,又嘟囔道:“只是举个例子罢了,又不止他,时旬不也挺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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