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的菜,大公子如今是顾不上讲究了,李护卫他们都不是矫情的人,只要能吃饱吃好也不会计较什么摆盘儿,我如今就是绣花给瞎子看。”
“我不是说你们是瞎子,就是说这个余妈妈心里也该清楚摆盘儿这活儿如今无甚用处,收了我的好处,却表面上抬着我,让我去做这种差事。”
黎久薇叹了口气,不无遗憾地道,“话说回来了,她对我的事多少知道一些,想必也知道我懂些医术。她愿意让我摆盘,就说明炒出来的菜应该没有问题,不怕我查验。”
“反过来想若是之后有吃食出了问题,这些东西一样过了我的手,我也逃不脱干系。这么算起来,也算是把我拉到了他们的船上。”
容家一个别院的小小后厨就是这般的藏龙卧虎,若是到了主宅,很难想象又是怎样的光景。
容轩又何尝不是被他们骗了许久,若不是她来了,若不是她根本不打算按照容元修安排的行事,怕是容轩早晚要在阴沟里翻船。
容轩何尝没有感慨从前被顺境蒙蔽,如今却连口放心地饭都吃不上:“余王氏与钱叔的关系你都知道了,她若是有什么动作,定会差人回主宅报信,我会让李成留意。”
“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万一她要对你做些什么,就怕是我和李成都鞭长莫及。你千万小心,若是发现不对,不用管如何料理之后的事,直接跑回来便是了。”
容轩不再劝黎久薇放弃,他知道他劝不了。
黎久薇想要一个差事,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可她不想只凭着他的喜好和信任就得到这一切,她想要的是凭借自己的功劳挣得这份差事。
若是换个人,他会觉得这样做花了很多没必要的功夫,换成是她则不会,现在的他甚至觉得没有什么比看他的小丫头因为办成一件事而心满意足更有意思了。
黎久薇见容轩眼中有了笑意,更加觉得他没有一点大敌当前的危机感,不由得试探道:“大公子之前说要害你的是老爷身边的人,该不会跟钱管家有关吧?”
容轩没有直接回答:“怎么,怕了?”
黎久薇看看他,见他没有被冒犯的意思,笑了笑:“怕?倒不至于,论身份,从前黎家在元都也是皇商,虽比不得容家有官身依托,也总归是个管家,身份高又能高到哪儿去。”
“论起心计,他心机深沉、老谋深算,我觉得我也不晃多让,在我那亲爹、祖母和姨娘手底下过了十五年,论经验,说不定没比他差多少。”
她最后将药膏涂在他的小腿上,“倒是有件事,不知大公子有没有想过,钱管家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他一个管家,就算生了天大的野心,想要夺主家之产,怕是也不敢置元都的长房于不顾。”
“那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或者大公子有没有想过,他背后还有别人,还有着别的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个人又会是谁?”
“我初到容家,不懂容家之事,究竟是谁还要大公子自己找到答案。我知道大公子如今伤情未愈,不该提这些,只是有些事还是早有打算为好。”
黎久薇说完不等容轩回应,收拾了东西就走,临出门还故作轻松地说她的手艺不比后厨的厨娘差,哪天要给他做药膳补补。
人在身体受损的时候,心也会比寻常时脆弱。她一直都想保护容轩,觉得他受到的伤害越小,她将来得到的功德越多。
可是日子久了,她是真的设身处地地开始为他着想,想他的不容易,想他会不会好不容易熬过了身体受损的大关,又要面对至亲之人的背叛,他会不会受不了。
一个人能面对多大的伤害,不能只看他够不够强大,他有多少精力,相反的,很多厉害的人都有着比普通人更纯粹的一面。
就像原身,有赵氏在,她迟早要进司制局,黎家迟早都要依附她而生,她真就不能反抗么?
就算因为年纪还小,赵氏又不常在身边,她反抗不了,难道就不能生出一丝报复之心,等到将来翅膀硬了收拾他们?
但凡原身有一些这样的心气儿,也不至于最终在被黎百川虐打之后活活把自己憋屈死。
黎久薇知道自己的目的变了,功德她要,但她也希望容轩能有一个好结果,至少等到将来不要原身那样,困在一段破烂不堪的亲情里走不出来。
李成在后面叫了黎久薇几声都没能把人叫住,一进来看到容轩在那儿呆坐着,瞬间紧张起来。
“小的在外面听到了一些,黎姑娘说话是太急了,可也是有些道理的。钱管家哪儿来得那么大的胆子?还有谁要坏大公子的名声?坏了名声又想要干什么?就是曹郎中也不对劲儿……”
“小的脑子笨,想不透这些,可是容家总共就那么几个人,不可能是大老爷,那难道是……”
李成没敢说出口,他也想不明白,按理说怎么也不可能是他们老爷,他们老爷和容轩是亲生父子,这么做图什么?
容轩收起心神,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淡然:“容家就这么几个人,她不知道,你该知道。”
他忽然笑了一下,“她那么聪明,或许已经猜到了,只是她觉得自己是外人,又是刚来的,不方便说出来。”
“我这两天也有了些猜测,只是不知他为什么这么做。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让黎姑娘牵扯太深,之前的事被下药谋害的原本该是她,她牵扯其中,她要插手也就罢了,旁的……”
“李成,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实为兄弟。我知你是容家的家生子,父母兄弟都在府中,你若这时不愿与我有所牵扯,我就将你兄弟三人遣到别处,再禀明父亲销了你们的身契。”
“如今尚未撕破脸,我提这些要求,应是能成的。可若你此时不走,等到将来就算我肯放你,怕是想走都不能了。”
“因由尚且不知,也不知最终我们父子会闹到何种田地,前路艰险未知。兄弟,你可愿与我一起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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