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愣住了,大家都是为奴为婢的,多少年没见过这么矫情的,而且黎久薇跟她不算熟,怎么就对着她来了:
“久薇姑娘,诶,就别掉金豆子了,咱好好当差,将来到大公子眼前掉去。”
“夕荷姑娘,这是你的屋儿,来者是客,她年纪小,你多担待点儿,哄她几句吧。”
夕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哼了一声,一跺脚就走:“姑奶奶伺候不起,我的屋儿我也走,留给你们。”
夕荷被气走了,黎久薇见好就收,抹了眼角的泪珠子,细声细气地央求道:
“孙妈妈,我实在不想跟奴儿住了,等她好了,能不能给我换个屋子,或是把她移到别的屋儿去,成吗?”
黎久薇刚来的时候,就是孙氏给她安排的住处。
孙氏虽不知为什么,余王氏让她一定把黎久薇跟奴儿安排在一起,她就照做了。余王氏的安排她不好擅自更改,只能哄道:
“我的好姑娘啊,谁住哪个屋儿都是在钱管家那儿记下了的,要改还得回主宅去说,你就可怜可怜老姐姐我这身子骨儿。余妈妈还没好,现在什么事儿都得我盯着。”
黎久薇一听,果然是不给她换的,知道多的也问不出来什么。钱管家交待的事,恐怕余王氏自己都没问那么详细。
她也就不问了,吸着鼻子表示给孙氏添麻烦了,就这么凑和着跟奴儿住着吧。
孙氏哂笑了一下:“久薇姑娘就别闹脾气了,我瞅着你跟奴儿相处得也还好,余妈妈那边我都帮你们遮掩着呢。”
她抓着黎久薇的手握了握以示亲近,“我过来,是余妈妈有话交待你。最近除了你跟夕荷,后厨还要进几个看火熬药的,你们围裙和襻膊都还是之前的人用旧了的。”
“你管着账册和库房,赶紧跟成衣铺那边说一声,让他们做好了送过来,别耽误了用。还有那些盘子碗的,之前摔了一些,不成套了,让瓷窑的也烧一些。”
“大公子成日里都要喝药,药碗之类的也让他们烧些。你跟他们说就行,都是做大户人家买卖的,什么样的好使他们自己知道。”
“孙妈妈提醒的是,也是我疏忽了,这些东西是该重新订了,明儿一早我就去。”黎久薇乖巧地应了,完全没提库里还有好些襻膊和围裙。
别院主屋
第二日晌午过后,曹郎中来给容轩请脉,刚好赶上容轩用完饭,李成将碗筷收拾了出去,他看都没看一眼,径自进去了。
自从黎久薇被斥责还遣去了后厨,其他医者又进不了正院,曹郎中就彻底把持了容轩这里的医药之事。
他原就见容轩伤重,想着能保住命就是了,早早就做好容轩要瘫在榻上的准备,他治起伤来也就更加不疾不徐、按部就班。
这几日容轩腿上的伤口确实愈合了一些,骨伤却……还是老样子。
曹郎中如今四五日才过来一次,也就是请个平安脉,给送些新配的药膏了,他平静地循例问道:
“大公子这几日可好些了?有没有哪里敢到不适?”
这时候受了这么重的骨伤,疼痛是不可避免的,这样的不适若不是实在无法忍受,是不需要特意跟郎中说的。说了用处也不大,因为没有更有效的止痛方式。
容轩抚着额头,似乎有些头疼:“前些日子好些了,这几天伤口处痒得厉害,睡得也不大好,整个身子感觉比之前沉了。吃了药之后……肚子好像不太舒服,老是翻腾。”
“还有这腿……我是说膝下,以前还略微有点感觉,能感觉到疼,这几天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曹伯,我这身子是好些了,还是更差了?”
黎久薇没说要说哪儿不舒服,容轩只能说自己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又哪儿都不是特别严重,这样模棱两可的说辞最能让医者好一通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曹郎中愣了愣:“伤口痒是在长新肉,这时候睡不安稳也是常有的,大公子得忍耐些。可膝下彻底没了感觉,胃里也不舒服,这又是从何说起?大公子可能确定?”
伤病重的人在屋子里待得久了,时常会觉着自己浑身上下都不适,其实并非如此。
曹郎中觉得自己的药没有问题,并不会导致这样的后果,他觉得容轩就是这种情况。
容轩露出哀莫大于心死地神情:“曹伯,我知道我这将来大体是要在这院子里过了,成了一个废人,也没什么指望了,可我也不至于在这种事儿上骗您。”
“我这腿……我巴不得能有感觉,哪怕只是疼痛。这种事我不会弄错,更不会拿自己的身子玩闹。”
曹郎中看容轩神情不似作假,赶紧重新给他号了脉,检查了伤处,还用木制的小锤子在他膝下的腿脚上敲了敲,确定他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这不对啊……之前他们说的刚伤了就失了知觉,其实只是一种笼统的说辞。
事实是容轩还是能有些许的痛感的,只是这种感觉会越来越不明显,直到消失。
可是痛感和触感的彻底消失是要一段日子的,怎么会这么快?
曹郎中再次审视了一下自己最近用的药,依然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大公子最近有没有吃过什么别的什么?还是黎姑娘又回来了,给你推按了腿脚?”
“都不曾,不信曹伯可以问问李成,也可以问问正院其他下人。把她打发到后厨之后,就再没许她回来过。”
“曹伯的意思是是她给我治得更坏了?这都多少日子了?若是因为她,早些日子怎么没有症状?”容轩眉头紧锁地问道,眼波中染了厌弃的怒意。
曹郎中也不敢睁着眼睛瞎说,只得继续问道:“她不是医者出身,学得就是一点皮毛,顾头不顾尾地即便一时能缓解大公子的病痛,也容易造成别的损伤。”
“不过这些日子她若是没来过,倒也跟她无关。大公子就真的没有用过别的药,或是吃过别的什么特别的吃食?”
正说着,李成收拾完碗筷回来,听到了就没好气地道:“大公子不说,小的说,大公子这些日子每日都要喝上一碗老参山药乳鸽汤。”
“小的原想着,这就是道汤,不是什么药,喜欢喝就喝,也没什么。后厨送来的人也说这是食补,多喝点养身子。”
“谁想着大公子就是喝了这汤之后,越来越睡不安稳,还说膝下没了知觉。小的就说要不停了,别喝了,谁知他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每日非得喝上几口,说喝不到就没了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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