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久薇状似小心翼翼地看孙氏脸色,声音压得低低的:“大公子是去养病了,不是已经不在了。老爷觉着他这么病着,一定会疏于打理手里的产业和商队,他想要把大公子手上的这些东西接过来。”
“奴婢只服侍着大公子在别院养伤是不够的,东西都牢牢地握在他手里,他越是觉得不安全,越是憋闷,手就握得越紧。”
“奴婢帮着大公子打点一下外面的买卖,只是一个开始,老爷的意思是慢慢来,将来说不准大公子对奴婢彻底放了心,就愿意把更多的东西交给奴婢打理呢,您说是不是?”
单凭黎久薇一个人生意是做不大的,必定要容元修配合、扶持才行。
只有彻底证实了黎久薇在经商上的能力,并且得到容轩的信任,她才能成为掌握容轩手上东西的大掌事,之后才能把这一切交到容元修手上。
黎久薇看着孙氏开始顺着她说的话想了,继续循循善诱地道:“奴婢告诉过老爷,奴婢不会经商,最多只能用从前在家里时从家母身上学到的微末手段,做些小买卖。”
“老爷说,不用怕,他会帮奴婢的。等到奴婢掌握了这些东西,就交回府里,给钱管家打理着。不过那时候钱管家还没被周管事儿连累,现在么……”
“这恐怕得几年的功夫,到时候也不知道要交给谁了。要是三年五年的,二公子多大了?会不会交给二公子打理?”
“胡说什么?青儿是要读书、专心举业的,五年后还不足十岁,打理什么家业。”孙氏面色不善,话也变少了,显然是在想这件事别的可能。
容元修一定没有将这番打算告诉孙氏,更加没有提起过要让钱管家代管。
孙氏的儿子容青纵使压根不会打理容家的庶务,想想那么大一笔财富落到旁人手里,那种滋味也不好受,更何况容元修压根儿就没有跟她商量过。
孙氏的出身就算配容元文都使得,当年嫁给容元修算是低嫁了,所以内宅也一直由她管着,举凡大事,容元修也都会跟她商量。
孙氏一直觉得她跟容轩生母那样从未掌家的媳妇子不一样,没想到容元修居然也会这样对她。
黎久薇见孙氏已如她所想的那般开始怀疑了,才继续道:“原来是这样,想来等到那时老爷会安排其他族族人接手的,是奴婢多虑了。”
孙氏端起茶盏,以袖掩面,喝了几口才放下,神情已然恢复了许多:“老爷事忙,这是多久以后的事了,又不着急,他以后会对我说的。”
她笑了笑,“刚刚是我误会姑娘了,姑娘是该想些法子成为大公子身边的大管事才对。咱们之间有误会,还是因为见得少了。”
“你是女子,本该归内院管的,可惜隔得远了,平日里也见不上。老爷他毕竟是男子,很多时候不了解咱们女人的难处。”
“就好比姑娘如今服侍大公子,说是做了管事儿的,可姑娘如此品貌,常出入大公子左右,瓜田李下,谁又能相信姑娘只是个管事儿的?”
“坏了名节,姑娘的终身又该如何?姑娘别说你可以不嫁人,一辈子当个管事儿的,哪有大姑娘不想嫁的?就算你当真不想,别人可以这样做,你却不可。”
“姑娘是流放之身,到底年纪小,可能不知道新朝以来只在元年的时候大赦过一回,之后就再没有过了。姑娘要是此生……不,就算只是半生,未曾被赦免,这日子该怎么过呢?”
黎久薇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虽说立下被官府承认的功绩,也可以被赦免,可是官府会不会承认这种事有的时候真的不好说。
黎久薇过意让自己看起来有些游移不定:“就那么过呗,这世上未被赦免的流放之人何其之多,奴婢也不过是当中一个罢了。”
“况且连累黎家举家流放的是奴婢的生母,都说父债子偿,母债也可以女场,这都是奴婢该受的。何况奴婢相信,只要有本事,哪里都少不了一口饭吃。”
流放有一个很大的作用便是给边塞和荒芜之地充实人口,让这些人在那里劳作耕田、生儿育女、改善民生。
因此到底会不会被赦免,除了要看是否赎了罪,还要考虑如何才能让当地最大限度民生繁荣、税银增加。这样以来,越是需要人丁的地方,赦免地越晚。
可以这么说,如果一个人二三十岁的时候被赦免,之后大多数都是要回到原籍或是曾经生活的地方过日子的。
可若是一个人五六十岁甚至更大年纪才被赦免,故乡已没了亲近的亲属,也彻底没了产业和翻身的机会,流放之地对这个人来说反而成了最熟悉亲近的地方,再有朝廷给予的安家银子,那么这个人就有很大的可能会彻底留在这里,至少两代人都在这里安家落户。
孙氏这会儿反而放下些心来,心里想着这丫头的确聪明,到底没什么经历。
这世上少时聪明的人不少,能走到最后的没有几个,就像容轩,幼时便是远近闻名的聪慧孩童,现如今呢,还没怎样,就成了废人。
这时候她又开始认同容元修的看法了,这样的人可以用,也不怕将来翻了天拿捏不住。
就是那句话,到了这地方,就是个天仙下凡,想回天庭去,也得看陷没陷到泥里去。
“姑娘刚来便被白婆子接来了通元,还没来得及在西绥到处看看。姑娘的流放文书上写的是流放西绥,而像通元城、锦元城就算是乔家村,都只是西绥的一小部分。”
“其他地方姑娘还没去过,不知道有多荒凉,有的地方一抬头就草场,走上几日都见不到人,有的地方一片荒芜,全是沙子,偶有几亩田地,种上几年都长不出够一个人糊口的粮食。”
“姑娘如今是以侍女的身份寄身于容家的,姑娘可曾想过,万一有一天大公子……不掌事儿了,或是有了别的可心的人,姑娘该如何自处?”
“大公子可是个有脾气的人,从前身边都没有近身服侍侍女,也不曾对哪家姑娘青眼有加,姑娘就敢肯定自己一直能得他器重,或是能成为他身边最后一个受器重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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