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久薇停顿了一下,她心里的确有愧,可是她必须这么做:“是我怀疑到了你身上,告诉他老爷在外面的女儿可能是你,你也已经被安插到别院去了。”
“也是我请他务必要在公堂上点破你的身世的,因为只有先发制人,无论你之后说什么,世人都会先入为主地认为老爷别有居心、筹谋已久,对你的话至少不会尽信。”
“你不要怪我,我在牢里知道你真正出身之时,我仔细回想了你我相处的点点滴滴,说实话,我不知道曾经遇到的是一个孤苦无依、任人欺凌的可怜孤女,还是一个比我还会演戏的个中高手。”
“我想了很久,其实我是愿意相信你是真诚的,可是我不能用大公子来冒险,我赌不起,你懂么?”
如果她的怀疑错了,势必会伤害到玉雪,他日玉雪即便真得到了容家姑娘的身份,也会因为老于头的那句话而永远被人诟病。
府内的庶女成了嫡女,尚且被人诟病,一个楼子里出来的连外室女都算不上的姑娘家,谁又会真的把她当作容家的姑娘呢?
即便是日后说亲,即便容元修日后大富大贵了,也愿意帮玉雪筹谋,谁家又愿意娶一个楼子里的女人生的还养在楼子里那么多年的姑娘?就不怕将来生出的子孙像她们?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崽子会打洞,世人皆信奉这一点,纵使世人论出身大体从父,却不可能绕开罪籍和贱籍这两点,谁也不敢拿子孙的出身前程和资质、品性冒险。
只因为老于头的那句话,玉雪至少在西绥难入高门大户之门,她若无意害容轩,这句话便是冤了她,甚至害了她的后半辈子。
黎久薇自然知道这句话的重量,她甚至立刻感受到了空间里的肉身因功德有亏而遭到了反噬,可是她还是不能拿容轩冒险。
容轩有今日本来就是她造成的,玉雪也是被她扶起来的,她不能让现在的这个玉雪做出任何伤害容轩的事。
玉雪明白过来,目光有那么一刻仿佛碎了之后流出水的琉璃盏。
黎久薇故意没去看她,昂着头走了进去,这件事过去之后,若是玉雪没有背叛他们,她一定会向她赔罪,并保证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可是这些都不是她现在该去想的,她要先把老于头没有完成的事做完。
黎久薇入了公堂便跪拜行礼,等着成忠问话。
成忠只觉得眼前一亮,完全没想到黎久薇是这般年轻还好看的女子,他看了看钱管家,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黎姑娘,黎大掌柜,这……你们府上的钱大管家说你如今管着容家大公子手上的生意,因此知晓他混货一事,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不曾,奴婢从未被大公子授意混货,也不曾听过商队管事提起过,在盼君归落脚的别家商队也未曾说过他们听闻容家商队做过这样的事。”
黎久薇不卑不亢地开口,声音连一丝颤微都没有,听起来没有任何商量和折中的余地。
钱管家愣住了,没想到黎久薇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黎姑娘,你仔细回想一下,怎么会没有?大公子把九城对牌交给你,不就是要你打通关节,将这批货送到九城去卖掉么?”
“这里是通元府衙,你可不能知情不报,你得想想你的前程,还有你的家人,不能连累了他们啊。”
容轩看了钱管家一眼,有些担忧地看向黎久薇:“钱叔,有事儿就说事儿,怎么扯到黎姑娘的家人身上了?你这是在威胁她?”
这是紧张了?钱管家哼笑一声:“公堂之上作伪证,自然会连累家人,何来威胁?黎姑娘,你不要被大公子威胁才是,只要你肯说实话,将来自有府里庇护你。”
黎久薇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跪在那儿直挺挺地道:“回大人的话,奴婢到容家不足半年,实在不可能像钱管家那样知晓这么多秘密,尤其是这种流放、掉脑袋的秘密。”
“大公子将九城对牌交给奴婢,是为了从各城铺子中调取银两,等年底,好给族人发分润和岁银。老爷得知后说这事儿奴婢人微言轻办不了,叫奴婢把对牌交回府中,他去办,怎么就成了让奴婢去销赃、散货了?”
“钱大管家,那天奴婢把对牌交给老爷的时候,你也在,该不会是年纪大了,糊涂了,记不清了吧?”
容元修是为了夺回掌家之权才要走对牌的,当然,钱管家是绝对不敢在公堂之上承认的。
钱管家气得脸都歪了,继续追问道:“即便这当中可能有些误会,你当真不知大公子授意混货一事,广鑫庄的失银呢?我听说你跟广鑫庄的庄头陆余有来往,可是大公子授意你从他那儿打探消息的?”
“该不会是你从陆余那儿打探到了消息,再告诉了大公子,让他身边的人联络了山上那些匪人将银两藏匿在青山之上吧?”
这一口反咬得倒是高明,就是让陆余知道了他自己要被他忠心的人牺牲了,不知道那张大胡子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黎久薇皱着脸看向钱管家:“钱管家真会说,你这不是老了,是得了癔症了。广鑫庄那样的重地,平日里根本不让人靠近,若非失火,守护的人都乱了,奴婢根本连走近都不可能。”
“奴婢头一次见到陆庄头,是在失火之后,闻讯赶来围观的族人们可以作证。至于从陆庄头那儿打探消息,真没有,奴婢打探,他也不会肯说呀,难道钱管家对自己委以重任的人这么不信任么?”
“不过……他倒是的确来过盼君归,想要合伙做生意,还说要把生意做到关外去呢。刚开始奴婢没有多想,还以为是大公子手上的商队以后府里不打算用了,这才委派了陆庄头重建商队。”
“毕竟陆庄头要人有人,要银子有银子,他一下子拿出了十六万两银子,还说之后有二十多万两……这么多银子,说是他一个人的,奴婢怎么也不会信呀,这才觉得是府里委派的他。”
“可是后来就不对了了,有次他喝多了,就说他受够了在容家当护卫低人一等的日子,等商队做起来了,要往关外跑。他带来的那些伙计也不对,奴婢找人辨认了,那些都不是容家的人,奴婢这才怀疑了。”
“啧啧,那么多银子说拿就拿出来了,还要建商队,府里还不知道……奴婢怀疑他才是勾结匪人、藏匿广鑫庄财物的那个,奴婢也不知道他还跟府里什么人勾结,安全起见,报了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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